“老天有眼啊……官家没忘了咱们……”
他身后跟着的几个老婆婆也跟着跪,浑浊的眼泪顺着满脸皱纹往下淌,嘴里念叨着“有饭吃了”“俺孩子能活命了”。
拖家带口的汉子们把妻儿往怀里搂得更紧,先前眼里的麻木被火苗似的光取代。
“俺要去丰水县!”一个抱着襁褓的后生拍着大腿,
“开荒就开荒,总比在这儿等死强!俺有力气,能种地,将来给娃挣片地,让他不再跟着俺遭罪!”
旁边几个汉子立马应和,七嘴八舌地商量着要去军营排队登记,生怕去晚了名额没了。
小股势力的营地里更是热闹。
女人们抱着孩子聚在一块儿,手里的破布片子都忘了缝补:“丰水县给田给种子?那可不是哄人的?”
“听说前三年还不用交粮,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!”
有个抱着吃奶娃娃的妇人抹着泪笑:“能有个地方住,让娃喝上口热粥,俺啥苦都能吃。”
男人们虽还绷着些,但眼里的松动藏不住——谁不想让家里人过几天安稳日子?
整个白松山脚下,呼朋唤友的声音此起彼伏。
“三哥!你家去不去丰水县?”
“二婶子,俺们打算去江南,你们跟不跟?”
有人往防线那边跑,想早点登记;
有人蹲在地上数家里的人口,盘算着能领多少口粮;
还有人翻出藏着的破包袱,把仅有的几件旧衣裳叠了又叠,仿佛下一刻就要踏上生路。
先前弥漫在营里的死气沉沉,被这突如其来的希望冲得一干二净。
连风里都带着股活泛气,混着烟火味、汗味,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、对往后日子的盼头。
唯有几处头领的大帐里,还透着些沉闷——焦霸天、豹子、花二娘站在帐口。
望着外面欢腾的人群,脸色各异,却都明白:这几十万流民,是再也聚不起来了。
焦霸天大帐中,康破阵猛地一拍桌子,粗瓷碗里的水洒了半桌,他瞪着米秀才,脖子上青筋暴起:
“放他们走?米先生是糊涂了还是被吓破胆了?!”
他霍地站起身,腰间长刀“哐当”撞在桌腿上,“这些人走了,咱们队伍立马少一半!
剩下的瞧见人散了,心还能齐?到时候官兵打过来,咱们拿什么挡?我看你就是想拆咱们的台!”
他指着帐外,唾沫星子横飞:“昨天还有人跟我念叨,说只要咱们守住这山口,过了秋收就有粮。
现在放他们去寻活路,咱们成什么了?背信弃义的小人!
我康破阵带的弟兄,哪个不是提着脑袋跟我混?今天把人放走,明天他们就得在背后戳咱们脊梁骨!”
说罢,他一把揪住旁边一个小校的衣领:“去!把想走的都给我看住了!谁敢动,就把他们的腿打断!”
焦霸天皱眉咳嗽了两声,康破阵这才悻悻松开手,却仍梗着脖子瞪米秀才:
“我倒要看看,人走光了,你拿什么维持咱们的势力!”
米秀才指尖捻着茶盏盖,轻轻刮着浮沫,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