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霖无助地盯着虚空半晌，随后咳出一口血沫，“孙稷，我唤你为义父的那一刻起，就已不再是父亲的儿子了……他的死，我早就做好了准备，我知道你不会放过他，所以，我必须替他报仇，你若不死，父亲他在九泉之下，焉能瞑目？”
孙稷正欲出言嘲笑，一声轻微的，若不仔细去听，根本注意不到的机括声，传到了他的耳中。
没等孙稷反应过来，一支细小的弩箭便自柳霖掌心疾射而出，噗地一声，刺入了他的右眼。
他哀嚎一声，一只手捂着鲜血淋漓的眼睛，一只手握紧匕首，胡乱朝柳霖刺去。
柳霖闪身躲避，趁机一把抓起掉落在一旁的长刀，狠狠朝着孙稷劈砍而下。
鲜血立时溅了他一身，他却手下不停，一下一下，直至面前的人已不成人形，他这才停手。
孙稷死了，他终于履行了自己的诺言，可是，父亲也死了，他甚至，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。
他一定是怀着对自己的憎恶与厌恨离开的，他多想再握一次父亲的手，唤一声爹爹。
从他们落入孙稷之手的那一天起，他为了活命，就再也没有唤父亲一声爹。
每当父亲用失望又厌弃的眼神看他时，他都心如刀绞，可他什么都不能说，也不能去安慰父亲，因为到处都有孙稷的眼线。
他活得好痛苦，好绝望。
而这个带给他痛苦与绝望的人终于死了，死在自己手里，可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，心中没有半分复仇成功后的喜悦。
如果能选择，他宁可继续做个父亲眼中乖巧听话的好儿子，他会一切听从父亲的安排，早起练功，认真读书，然后按部就班去平护府谋个一官半职，一切足矣。
但就是这点小小的心愿，也永远无法实现了。
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，就是孙稷！
即便将其碎尸万段，也不足以解自己心头之恨！
他抬起头来，抹净脸上的泪水，缓缓站起身来。
自己的仇人可不止孙稷，害得他们一家遭遇种种苦难的真正元凶，如今还在逍遥。
每一个人罪人，他都不会放过。
他垂目，盯着孙稷早已不成人形的尸首，抬起手里的刀，对着还算完整的头颅，一刀砍下。
……
一场恶战，历经三个时辰，终于结束。
原本热闹的长街，此刻堆满了高高的尸骸，鲜血浸透了每一块石板。
北渊军开始重新整肃，打扫战场，清点俘虏，以及追击敌寇。
孙稷虽败，但为了避免他东山再起，是绝对不能将他放走的。
公孙钦那三万援军，被容家的宁护府兵堵在了城外，没有及时前去援助，此刻眼见孙稷兵败，主将立刻下令撤兵，原路返回。
容家也一同收兵，退回到了安全的属地范围。
但容非池却派了一队人马，协助北渊军一同搜寻逃走的孙稷。
看到领头之人，柳慕吟有些诧异。
“容淳？”
他还是老样子，斑白的鬓发，微驼的身形，只是目光，不再是那次见面时的颓丧空洞。 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