声音响起,是都察院一位素以耿直闻名的老御史。
“周平安虽无功名,然其代掌清河县以来,剿匪安民,兴利除弊,商税新法更使地方复苏,万民称颂!
此乃实打实的政绩!
岂能以出身论英雄?非常之时,当行非常之事!”
“王御史此言谬矣!”
立刻有吏部官员出列反驳,“功是功,过是过!
无有功名而署理县务,此乃僭越祖制!”
“今日可因小利而破例,明日他人便可效仿!
国之根本,在于纲纪!
纲纪一乱,祸乱不远!”
“周平安确有才干,然规矩不可废!
可先撤其职,待其考取功名,再行任用,岂不两全?”
“荒缪!
地方治理岂同儿戏?撤换能吏,换上一个只知死读书的腐儒,地方动荡,谁人负责?”
“……”
文官集团迅分成两派,围绕着“祖制”
与“实绩”
、“出身”
与“才干”
吵得不可开交,唾沫横飞,引经据典,场面一时混乱。
武将们则大多冷眼旁观,甚至有人面露不耐。
柳相依旧沉默,仿佛置身事外,唯有那低垂的眼帘下,寒光微闪。
龙椅之上,昭明帝静静地看着下方这场因一个七品县令而起的激烈争吵。
冕旒珠帘遮挡了他大半神情,只有那紧抿的唇角,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冷峭。
就在争吵声浪渐高,几近失控之际——
“够了。”
一个不高,却带着无上威严和一丝疲惫的声音,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。
整个紫宸殿瞬间鸦雀无声!
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龙椅。
昭明帝缓缓抬起手,止住了纷争。
他没有看任何人,目光仿佛穿透了殿宇,投向了遥远的河东。
“周平安……”
皇帝缓缓开口,声音不高,却字字千钧,“朕记得他。
献酒有功,治理地方,也算有些章法。”
他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词句,又似乎在下一个艰难的决定:
“孙侍郎所虑,不无道理。
无功名而牧民,确非长久之计。”
此言一出,吏部官员面露喜色,柳相低垂的眼帘下,精光一闪。
“然,”
昭明帝话锋陡然一转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独断乾坤之力,“王御史之言,亦有可取。
非常之时,当惜其才。”
他目光扫过下方屏息凝神的群臣,最终落在孙继宗身上,一字一句,清晰地宣告:
“撤换之事,暂缓。
今年,乃三年一度秋闱大比之年。”
“传朕口谕:着河东道学政,特准庆云县代县令周平安,以白身,参加今岁本省秋闱!
若能考中贡士,则其代县令之职,转为实授!
若不能……”
昭明帝的声音微微拖长,带着一丝冰冷的余韵:
“则按律,由吏部另选贤能。”
“要求不高不低,贡士即可。
此事,就此作罢,无需再议!”
“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