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松林的风带着血腥气掠过,卷起地上散落的断剑残甲。
张远的膝盖重重砸在碎石遍布的泥土里,出沉闷的响声,仿佛连大地都在为他这一跪震颤。
重剑的剑柄被他死死攥在掌心,铁铸的护手早已被血渍浸透,变得滑腻而温热,剑身在他身侧斜斜插在土里,剑脊上的锯齿状缺口还挂着几缕暗红的布条——那是魔教护法的衣袍碎片。
他的视线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浸了水的纱,远处潼关的城楼在暮色里只剩一道朦胧的灰影,可那欢呼声却穿透了近十里的山林,像潮水般一波波撞进耳朵。
先是零星的呐喊,随即汇成震耳欲聋的声浪,夹杂着金铁交鸣的余韵,还有……魔教教徒溃散时的哀嚎。
“赢了……”
张远想扯动嘴角,喉咙里却涌上一阵灼热的腥甜,一口暗红的血沫顺着嘴角滑落,滴在胸前破碎的衣襟上,洇开一朵狰狞的花。
他这才现自己的左肩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,肩胛骨处的伤口还在汩汩淌血,把半边身子都染成了黑红,方才与魔教教主拼死相搏时,对方那记带着毒劲的掌风,竟是生生震碎了他的骨。
阳光终于挣扎着穿透了黑松林层层叠叠的枝叶,在他沾满血污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点。
那光芒暖融融的,像极了十年前在青城山学剑时,师父晒在石桌上的茶汤。
他记得那时自己总爱偷懒,趁着师父打坐时溜去后山掏鸟窝,回来时总能看见师父手里那柄“流云”
剑在阳光下泛着莹白的光,师父总说:“剑是死物,人是活的,真正能护得住人的,从来不是剑刃的锋利,是握剑的人心里那点不肯折的气。”
“师父……”
张远喃喃着,抬起右手想去够那缕阳光。
指尖离光斑还有寸许距离时,却突然脱力般垂下,重重砸在地上。
他这才看清自己的手——虎口早已震裂,指甲缝里全是泥土和血痂,连带着小臂上纵横交错的伤口,有些已经结痂,有些还在渗血,将那只曾经能稳稳握住三石弓的手,折腾得不成样子。
就在半个时辰前,这里还是人间炼狱。
魔教三千精锐突袭潼关,守城的五千将士里,有三成是刚征召的新兵,连像样的铠甲都凑不齐。
当魔教教主带着四大护法冲破北门防线时,城楼上的军旗被劈成两半,守城校尉当场战死,新兵们吓得丢掉兵器就往后跑,眼看潼关这座关中屏障就要被撕开缺口,届时魔教大军长驱直入,中原武林怕是要遭灭顶之灾。
张远是从百里外的青羊驿赶回来的。
他本是奉了武林盟之命去查探魔教粮草动向,却在归途撞见魔教先锋队的踪迹,心知不妙,硬是凭着一匹快马,不眠不休奔了三个时辰,赶到时正看见魔教教主的黑铁杖即将砸断潼关的门闩。
“狗贼敢尔!”
他当时连人带剑从马上跃下,重剑带着破空的锐啸直劈教主后心。
那一战打得天昏地暗,教主的“蚀骨掌”
阴毒无比,掌风扫过之处,草木皆枯,张远的“正阳剑法”
虽刚猛,却架不住对方有四大护法掠阵。
左肩的伤就是在他逼退教主时,被左侧护法的毒爪所伤,那毒性顺着血脉往上涌,每动一下,都像是有无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