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了。
李恩希突然呛到,低头用帕子掩住咳嗽。
庄菲却觉掌心沁出冷汗——花石纲、生辰纲,这些榨干民脂民膏的苛政,正是将北宋推向深渊的推手。
她定了定神,又问:敢问老伯,今年是哪一年?火塘里的柴枝突然爆出一声脆响,火星子溅在老人沟壑纵横的脸上。
他伸出指节粗大的手,在膝头慢慢数着:自打哲宗爷升遐,过了元符、建中靖国姑娘瞧这灶台上的历书,宣和二年的字,还是咱村秀才帮着描的呢。
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。
庄菲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,目光掠过土墙上歪斜的灶王爷画像,落在窗棂外摇曳的竹影上——那是靖康之变的七年前,是汴京城破前最后的繁华幻梦。
她忽然想起史书中记载的宣和二年:这一年,宋廷与金签订海上之盟,这一年,李师师在矾楼初遇周邦彦,而在这底层,老人们还在为一口热粥愁,浑然不知大厦将倾。
李恩希捧着粗陶碗,热粥雾气氤氲了视线:如今是宣和二年?宣和二年。
她喃喃重复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老人以为她听不懂,又补了一句:今岁闰五月,地里的麦子倒比去年多收了半斗。
话音未落,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,惊起一阵鸦鸣。
老人猛地起身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惊恐:莫不是又来征粮了?
庄菲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,李恩希突然抓住她的手腕,指尖冰凉:你看窗外暮色中,几个穿皂衣的身影骑着马掠过村口,腰间佩刀在余晖中泛着冷光。
那不是普通的官差,是史书里记载的,专为花石纲四处劫掠的应奉局爪牙。
火塘的光映在庄菲苍白的脸上,她忽然想起曾经历史老师说的话:历史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。
可当她们真的站在这小姑娘的面前,才惊觉每一个字背后都是鲜活的呼吸,是老人皴裂的手掌,是窗外疾驰的马蹄,是即将淹没在铁蹄下的,千万个这样的小村庄。
咱们该怎么办?李恩希的声音带着颤音。
庄菲望着老人佝偻着往门后藏粮袋的背影,忽然想起史书里轻飘飘的靖康之耻四个字——此刻,它们正以粗陶碗里的热粥、以老人眼角的皱纹、以窗外渐浓的暮色,一寸寸浸透她们的衣襟。
这是北宋王朝看似繁华却暗藏汹涌的时刻。
此时的汴京虽仍有金翠耀目,罗绮飘香的盛景,却不知危机已如潮水般悄然逼近。
方腊起义的烽火尚未完全平息,宋廷却又在联金灭辽的决策中埋下了更大的隐患。
这一年,是史书笔下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奏,是靖康之变前最令人心悸的平静。
她们仿佛能看见历史的卷轴在眼前徐徐展开:七年后,金兵铁蹄踏破汴京城门,徽钦二帝沦为阶下囚,宫廷珍宝被洗劫一空,无数百姓流离失所。
牵羊礼的屈辱,靖康之耻的血泪,都将在这个看似寻常的年份之后相继上演。
此刻的她们,正站在历史长河最湍急的险滩边缘,眼睁睁看着巨浪即将袭来,却又深知自己在这宏大的历史洪流面前不过是渺小的尘埃。
窗外,暮色渐浓,一阵风掠过,烛火在案几上摇曳不定,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,宛如她们此刻忐忑不安又充满绝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