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的一声闷响。
他的脸色瞬间褪尽了血色,比殿外的雪还白,手指死死攥着龙袍的前襟,指节泛白,几乎要把那层织金的绸缎捏碎。
“太上皇……”
赵桓喃喃着,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。
太上皇年事已高,前日城破时受了惊吓,此刻怕是连下床都难,如何禁得住去金营受辱?他忽然转向何栗,声音里带了哭腔,“何相公,你说……这可如何是好?”
何栗伏在地上,喉咙紧。
他想说些“陛下保重龙体”
的话,却觉得字字都虚浮。
帐外的风雪、粘罕的刀、城破的火光……在他眼前乱转,最后都化作百姓哭嚎的影子。
赵桓却忽然定住了。
他慢慢直起身子,扶着龙椅的手稳了些,烛火在他脸上晃出明暗的纹路,倒添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决绝。
“朕是天子,”
他低声说,声音不高,却像砸在冰面上的石子,“太上皇年迈,经不起折腾。”
何栗猛地抬头,看见赵桓正望着殿外的风雪,眼里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沉重的东西取代。
“朕去。”
两个字,说得极轻,却让殿内所有侍从都倒吸了口冷气。
旁边的老太监嘴唇哆嗦着上前:“大家!
龙体要紧!
金营凶险,怎可……”
“不必多言。”
赵桓抬手打断他,龙袍的袖子扫过案上的茶盏,茶水泼出来,在舆图上漫开,像一滩新渍的血,“朕是大宋的皇帝,城破至此,百姓遭难,朕岂能让太上皇再受屈辱?”
他看向何栗,目光里竟有了些释然,“何相公,替朕备车吧。”
风从殿门的缝隙里钻进来,吹得烛火猛地一歪,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,又瘦又长,像根撑在风雪里的旗杆。
何栗望着他,忽然觉得喉咙里堵得厉害,再次伏下身,重重叩了个头,声音里带了泪:“臣……遵旨。”
靖康元年闰十一月二十八日,天色未明便已阴得似要滴出水来。
何栗踏着半融的冰雪出了宫门,紫袍外罩了件素色披风,却仍挡不住那如刀似剑的寒风。
前日殿上赵桓那句“朕去”
犹在耳畔,沉甸甸压得他心口闷,靴底踏在冻土上,出“咯吱”
的脆响,倒像是骨头在冰里碾过。
金营扎在青城外十里处,连绵的帐篷如灰黑色的巨兽伏在旷野里,辕门处竖着两杆黑旗,旗上“大金”
二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,旗角扫过冻土,带起的冰碴子溅在铁甲上,叮当作响。
何栗被两名金兵引着往里走,帐外巡逻的骑士皆是铁塔般的汉子,兜鍪上凝着冰,眼神扫过来时,比帐外的风雪更冷。
完颜粘罕的大帐里弥漫着羊膻与炭火的混合气味,正中悬着盏粗瓷油灯,灯芯爆出的火星子映得帐壁上的狼皮帐幔忽明忽暗。
完颜粘罕斜倚在一张铺着虎皮的胡床上,左手把玩着柄嵌珠的弯刀,刀鞘上的金纹在昏光里流转,右手则漫不经心地敲着案几,案上放着半只啃剩的羊腿,油汁凝在木案上,黑糊糊一片。
“南朝的宰相,倒是比上次来得早。”
完颜粘罕的汉话带着浓重的胡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