童贯爱将、前军统制杨可世听信传言,以为只要宋军一到,燕云军民将“箪食壶浆以迎王师”
,遂率轻骑数千直奔南京。
五月二十六日,杨可世率前军行至狼山余脉兰沟甸。
但见两山夹道如怒兽张吻,阴风挟着细沙掠过盔缨,远处山坳里的衰草无风自动,恍若有万千细鳞在皮下攒动。
他勒住坐骑,铁指叩击马鞍上的狻猊吞口——这具家传的唐样宝鞍今日却反常地烫,掌心触到鎏金纹路时竟惊觉满手冷汗。
将军,前军已入谷口斥侯话音未毕,忽闻山壁间传来闷雷般的震颤,仿佛大地在深处呻吟。
杨可世猛抬头,只见左侧秃山顶上黄旗一闪,紧接着喊杀声碎玉般劈空而来!
但见耶律大石亲率的铁鹞子军如黑云压顶,从两侧山腰倾泄而下,马蹄踏碎松动的山石,带下的流石滚木在谷中激起丈高烟尘。
辽军的泼风战旗上绣着狼图腾,在日光下狰狞如活物,当先骑士的马槊已挑飞宋军排头的斥候。
结阵!
快结车阵!
杨可世狂吼着拔出腰刀,却见自家军阵已被冲得七零八落——那些号称步战无敌的神臂弓手尚未张满弓弦,就被契丹铁骑撞得人仰马翻,成片的弩机翻倒在砂石中,铜制扳机在地上擦出刺目火花。
辽军的奚族游骑更是刁钻,专往军阵缝隙里钻,短柄弯刀挥处,宋军的皮笠与头颅同时滚落在地,鲜血溅上道旁断碑,将唐故关城四字染得通红。
杨可世的坐骑被流矢惊得人立而起,他死死攥住缰绳,看见亲卫的铜锣被敌骑一刀砍飞,镗镗声中混着骨裂般的惨叫。
谷口方向,耶律大石的银枪正挑着宋军的将旗踏尘而来,枪尖滴下的鲜血在沙地上画出蜿蜒的红线,恍如有人提前用朱笔勾好了死亡的轨迹。
他想喊退往开阔处,却被迎面扑来的血腥气呛得将话吞回喉间,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前军像被冲散的蚁群,在辽军的铁蹄下化作血肉横飞的齑粉。
五月廿八,北辽朝廷遣三万精骑星夜驰援耶律大石,这支援军皆着连环锁子甲,马具上遍饰狼铜铃,未到新城便已闻金铁之音。
同日申时,名将种师道率东路军主力抵达白沟河畔,但见拒马河水汤汤东去,河面上浮冰未尽,映着两岸军阵如铁铸铜浇。
宋军于南岸结下四门斗底阵,步骑联防,神臂弓手列成三重横阵,床子弩架设在土垒之后,弩弦皆以生牛筋绞成,粗如儿臂。
种师道银须拂胸,按剑立马于中军将台之上,身后字帅旗高达三丈,旗角绣着西军老将四字,被暮春寒意料峭的河风吹得猎猎作响。
但见北岸辽军亦已列阵,耶律大石亲率铁鹞子军屯于河湾处,三万铁骑分为左中右三军,铁蹄踏碎岸边淤泥,惊起一群野鹜扑棱棱掠过两军阵前。
白沟河宽不过数丈,此刻却似横亘着天堑。
种师道望见辽军阵中竖起的大辽西南路都统牙旗,旗杆顶端系着前日斩获的宋军将旗残片,在风中飘如败絮。
他转头对副将王禀道:耶律大石此子善用诈谋,兰沟甸之败便是前车之鉴。
言罢以鞭梢指向对岸,着令全军,人不卸甲,马不衔枚,今夜便要防他渡河劫营。
暮色渐沉时,两岸营垒同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