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青苗法》残卷叹气的模样。
雪粒子扑在脸上,他望着远处乌衣巷口的酒旗,终究还是将圣旨纳入袖中,袖口金线绣的字,被雪水浸得暗。
荆国公府垂花门内,李老听见马蹄声时,正往廊下铜鹤炉里添炭。
他霜雪覆鬓的头骤然低下去,手中火钳当啷落地,在青砖上砸出火星——那宣旨太监的红缨帽顶,已在影壁后晃出一片艳色。
李老扑通跪下,膝盖磕在冻硬的地面上,出闷响。
李恩希与庄菲扶着月洞门的朱漆门框,见那黄绫圣旨展开时,雪光映得字里行间泛出冷金,倒比电视里说的奉天承运更添几分森严。
这可比电视里看的热闹。
庄菲压低嗓音,指尖绞着蜀锦裙上的并蒂莲纹,眼波流转间,间鎏金步摇轻晃。
她前日刚从胭脂铺得了新制的檀心晕,此刻被雪光一衬,双颊竟似染了朝霞。
李恩希捏着帕子的手微微紧,望着那传旨太监袖口露出的金线蟒纹,忽觉喉间紧——这场景虽似电视里的金殿宣召,却比影视剧里多了几分刺骨的寒意。
王棣立在檐下,望着李老霜白的后颈,忽想起祖父时常教导自己:切记,士大夫当以天下为己任。
檐角冰棱坠落,砸在青石上迸成碎玉,他指腹摩挲着圣旨边缘的龙纹,忽然闻到廊下蜡梅的冷香——这株梅树是祖父亲手栽的,那年变法初败,祖父对着梅枝说不经一番寒彻骨
国公爷?传旨太监的尖细嗓音里带了催促,腰间金鱼袋在风雪中晃出冷光。
王棣的目光扫过二人鬓间新插的瑞香,那是今早庄菲从暖房里折的,此刻却在寒风中抖得可怜。
他忽然想起枢密院墙上的《职方图》,燕云十六州的朱砂标记已被金人的铁蹄踏碎,而汴梁的达官贵人们,还在计较着珊瑚树的高低、夜明珠的成色。
臣接旨。
他的声音惊得檐下寒雀扑棱翅膀,积雪簌簌落在明黄圣旨上,却掩不住火入朝四字的朱红钤印。
李老抬头时,见少主人袍角上的暗纹字被雪水浸得蓝,恍惚间竟与荆公大人当年穿旧的青衫重叠。
庄菲攥着帕子的手忽然松开,那方绣着并蒂莲的罗帕被风吹起,掠过王棣腰间空落落的玉珏位置,飘向被雪压弯的梅枝。
雪粒子打在游廊彩绘上,将三顾茅庐的典故糊成一片灰白。
王棣转身时,听见李恩希轻声叹息,那声音混着铜炉里的沉水香,竟比《后庭花》还要哀婉。
廊下铜铃又响,惊破满庭寂静。
王棣望着漫天飞雪,想起李老方才下跪时,膝盖在青砖上碾出的雪痕,竟像极了地图上蜿蜒的国境线。
他握紧圣旨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却听见内心有个声音比风雪更烈:这一去,纵是龙潭虎穴,也要为这将倾的大宋,争得一线生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