垂拱殿内烛泪凝红。
童贯闻听王棣之言,紫棠面皮青红变换,蟒纹玉带扣勒得腰间生疼,东珠坠子随着耳垂乱颤,恰似檐下被风吹得打转的冰棱。
他的指尖深深掐进袖中鎏金暖炉,炉上錾刻的“万寿无疆”
四字被抠得变了形。
刘延庆如遭雷击,身形晃了晃,手中象笏当啷坠地。
这位卢沟焚营的败军之将,眼神空洞如被抽去魂灵,鬓角新添的霜在烛火下泛着死灰,恍若白沟河畔被践踏的芦苇。
他忽然想起昨夜梦中重现的场景:数万大军在火光中狂奔,自己的簪坠地,被马蹄碾成齑粉——此刻殿上金砖缝里,竟真有半片碎玉,不知是谁遗落的佩饰。
王黼的墨玉般脸色几乎滴出水来,犀角簪子别着的貂蝉冠微微歪斜,露出鬓角新生的白髭。
他盯着王棣腰间的断剑,目光如淬了毒的匕,却在触及赵佶视线时骤然转柔,袖中掐着的佛珠猛地断了线,檀木珠子滚得满地都是,倒像是他此刻七零八落的心思。
赵佶揉按太阳穴的手指顿了顿,龙袍上的金线瑞鹤似要振翅飞去。
他望着阶下三员重臣,并不想将事态闹得太僵。
“种老将军”
他的声音像被风雪揉碎的残叶,“就让他养老吧,赏赐黄金千两、蜀锦百匹,遣太医署每日问诊。”
殿外风雪拍打着殿门,他看见王棣解下腰间空玉珏,放在案上出清响——那是王安石的遗物,曾在变法失败时掷于金銮殿,此刻却成了朝堂上最清越的声音。
“刘延庆丧师辱国,着卸去都统制职衔,留京思过。”
赵佶的目光扫过刘延庆佝偻的后背,想起卢沟败报传来时,这人曾躲在枢密院柜子里抖的模样,“童贯”
他顿了顿,暂留枢密院,协理边务。
臣请官家,王棣拱手再拜,整军备武,以图后事。
燕云之地,只可凭武力夺回,花钱买地乃黄粱一梦。
这话如巨石投入深潭,满殿哗然。
“王卿年轻有为,当下时局动荡,朕封你为河东河北宣抚使前往河北真定府招募敢战士用以抵抗辽军。
赐尚方剑,便宜行事。
郭药师升任河东河北宣抚副使协助王卿。
即日起整军备战。”
赵佶继续着揉按太阳穴。
郭药师出列时,甲胄在烛火下泛着冷光,护心镜里映出殿外漫天风雪。
他想起南京巷战时,高世宣被辽军刺穿的那一刻,血珠溅在自己脸上的温度——此刻殿中炭火烧得正旺,他却觉得遍体生寒,唯有手按剑柄的力道,比当初与辽军死战时更甚。
“微臣领旨!”
两人的声音撞在蟠龙藻井上,惊落陈年积尘。
铜漏滴答,已近五更。
赵佶望着王棣腰间重新悬起的断剑,剑鞘上“还我河山”
四字在晨曦中隐约可见,像极了汴梁城头将落的残月。
他忽然伸手按住王棣的肩膀。
垂拱殿内烛影幢幢。
童贯望着王棣腰间的尚方剑,蟒纹袍下的身躯微微颤,东珠坠子在耳垂上划出细碎弧线,恰似他心中翻涌的毒计。
他的舌尖抵住后槽牙,尝到一丝铁锈味——那是方才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