牙过狠,咬破了腮帮。
袖中鎏金暖炉早已凉透,炉面上“万寿无疆”
的錾刻纹路,被他抠得露出铜底,像极了被老鼠啃穿的陈年账册。
王黼垂眸盯着满地滚动的檀木佛珠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貂蝉冠上的翡翠翎子轻轻颤动,恍若受惊的雀鸟。
他忽然想起昨夜在相府算的卦象“否极泰来”
,指尖不由得摩挲起腰间的九眼天珠——这珠子是吐蕃活佛所赠,曾言“持此可避刀兵”
,此刻却在掌心烫得灼人,倒像是催命的符。
刘延庆如风中败叶般跪倒,象笏磕在金砖上出闷响,惊得梁间积尘簌簌落上他的冠。
这位卢沟焚营的统军大将,此刻鬓角霜比阶前积雪更白,嘴唇哆嗦着吐出“谢恩”
二字,尾音却被殿外北风扯得破碎,如同他被撕碎的将印。
赵佶揉按太阳穴的手指顿了顿,龙袍上金线绣的瑞鹤在烛火下扭曲变形,竟似要挣脱锦缎飞去。
“退朝吧。”
他的声音混着沉水香,散在殿中如碎玉落盘。
殿外更夫恰在此时敲响五更鼓,那声音闷闷的,像有人用棉花堵住了天地的耳朵。
童贯抬头时,撞见王棣转身时披风扬起的一角,玄色锦缎上暗纹“廉”
字被晨光染成冷金,竟似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刀。
“吾皇万岁——”
山呼声起时,王黼的佛珠终于在掌心攒成一团,檀木香气混着血腥气,熏得他眼眶酸。
他望着赵佶起身时龙袍下摆扫过御案。
殿外,东方既白。
王棣与郭药师转身时,披风扬起如展翅苍鹰,扫落檐角残雪。
雪停了,殿角的蜡梅在寒风中绽开第一朵花,血色般的花瓣落在王棣遗落的玉珏旁,竟似用朱砂在金砖上写了个“忠”
字。
晨雾漫过宫墙时,有老太监在东华门扫地,笤帚划过青石板的声响,竟似白沟河畔收尸队的铁锹声。
远处传来卖炊饼的梆子响,惊起几只寒雀,扑棱棱飞向灰沉沉的天际,恰似这日薄西山的大宋,虽有晨光初露,却照不暖这满朝的人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