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年约二十四五,身形魁梧如铁塔,头戴熟铜抹额,抹额上嵌着颗鸡蛋大小的墨玉,烛光下幽幽泛着冷光。
他面色赤红如重枣,两道虬眉斜飞入鬓,一双虎目扫视屋内时,直如鹰隼下窥,屋内四人只觉身上一寒,竟似被利刃刮过一般。
此人身着玄色镶金边锦袍,外罩一副亮银软甲,甲叶边缘皆用金丝缠绕成海东青纹样,腰间悬着柄吞口嵌红宝石的佩刀,刀鞘上用女真文刻着战纹。
他身后十名护卫俱是劲装结束,每人背上斜插着三枝狼牙箭,箭羽在烛火中微微颤动,显是刚从风中疾驰而来。
“四太子!”
老颜身后那名熊皮腰带汉子失声惊呼,膝盖一弯便要跪倒,却被来者摆手止住。
来者正是金国四太子完颜宗弼,只见他跨步走入屋内,皮靴踩在冻土上出“咯吱”
声响,目光先在老颜脸上转了两转,忽然朗笑出声,声如洪钟,震得屋梁上积尘簌簌落下:“行枢密院统领完颜乌察,你这张画皮贴了数日,倒把二哥交代给你的正事给忘了?二哥在会宁府都等的不耐烦了。”
他说话时声音虽响,眼神却如寒潭般深邃,落在老颜刚撕下的面皮上,又扫过屋内三人腰间的鹰头短刀。
老颜,哦不,应该是完颜乌察闻言不卑不亢地拱手道:“回禀四太子,小的刚从宣抚使府出来,那王棣防范甚严,还请宽限时日。”
“二太子有令,”
完颜宗弼用靴尖踢了踢地上的火盆,火星子溅起老高,“半月内若探不清真定宋军的底细,你这颗脑袋,便要去喂松花江的鱼了。”
他说这话时语气平平,屋内四人却同时打了个寒噤,只觉那话音里带着千钧力道,比屋外的风雪更要凛冽三分。
此时屋外更鼓敲过四更,梆子声在风雪中时断时续。
完颜宗弼忽然抬头望向窗外,只见半轮残月从云缝里探出头,清辉洒在他赤红的面颊上,竟似染了层血色。
他伸手按在桌上的布防图上,指节缓缓敲击着真定城的标记,每敲一下,屋内的烛火便随之晃上一晃,恰似战阵前擂动的鼙鼓,在这破败的茅屋里,悄然奏响了南下的序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