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钩,皇太子即皇帝位六字写得气势磅礴,唯有教主道君四字笔画间透着几分飘逸,墨色在绢上泛着冷光,恰似雪后初晴的冰面。
赵佶接过诏书时,指腹在退居隆德宫五字上停顿片刻。
赵佶忽然提笔,在诏书末尾添上依此,很令我满意八字,瘦金体的锋芒划破纸面,墨点溅在二字上,晕作两个暗红圆点,倒像是打在自己脸上的耳光。
殿外忽然响起震耳的雷声,惊得檐角铁马叮咚齐鸣。
赵佶将玉玺盖在诏书上时,那方天子之宝青玉印玺竟比往日沉重三分,印纽上盘着的螭龙雕刻,在烛火下显出水渍般的纹路,宛如龙身淌汗。
印泥盒里的朱砂本是温热的,此刻却凝作暗紫膏状,盖在诏书上时,教主道君四字的笔画间渗出丝丝水汽,与墨迹混作一片,恰似从东海捞起的陈年誓约,正带着咸腥的潮气,将帝王最后的体面层层洇透。
吴敏捧着诏书退下时,眼角余光瞥见御座后的屏风上,新添了幅墨迹未干的《寒江独钓图》——孤舟蓑笠翁的钓竿直指南方,鱼钩上挂着的并非鱼虫,而是颗滴溜溜转的夜明珠,珠光照着江面碎冰,竟似满河流动的白银。
而赵佶此刻正对着铜镜摘下道冠,露出鬓边新添的几缕白,间还沾着片未化的雪花,恰似隆德宫檐角即将落下的冰棱,在王朝倾覆的前夜,折射出最后一点虚伪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