宣和七年腊月的大同盆地,朔风卷着雪粒如刀割般刮过雁门古塞。
卷着铅灰色云絮,将大同府的城墙刮得簌簌落雪。
西路左副元帅完颜粘罕立马于白登山麓,玄色貂裘上凝着层霜花,眼底却燃着比炉火更炽的光。
腰间悬挂的雕翎箭囊上,凝固的血渍已冻成暗褐色冰碴。
他身后的金军铁骑列阵如墙,铁蹄踏碎的雪块混着冻泥,在暮色里踏出条深褐的血路
传我将令,三更造饭,五更拔营。
他的女真语混着生硬的汉语,被风撕碎了甩给身后的猛安谋克。
五千铁浮屠列成楔型阵,马槊上挑着的狼牙旗浸了雪水,旗面上二字冻得梆硬,旗杆顶端的青铜矛尖垂着冰棱,每晃一下便有碎冰碴子砸在结了冰的官道上。
五更梆子响过,大同城南门的吊桥吱呀呀落下。
金兵铁骑踏碎薄冰开拔时,马蹄声混着车辚声惊起城头宿鸦,黑压压一片掠过瓮城,正撞在漫天飞落的雪粒子上。
完颜宗翰胯下的战马忽然刨蹄长嘶,前蹄踏碎路边一口枯井的冰盖,井水里映出他头盔上狰狞的兽面吞口,倒像是从幽冥里探出头的恶鬼。
朔州城头的守兵正哈着白气跺着脚,城堞下的铜钲冻得邦邦作响。
朔州市舶司的望楼最先望见那片黑压压的军阵时,守城的宋军弓手正往冻僵的弓弦上抹羊油。
报——金兵过桑干河了!
了望兵的喊声被风扯得断断续续,城头上刚升起的字大旗突然裂成两半,半幅旗子裹着雪沫子掉进护城河里,惊得冰面下的游鱼扑腾出一串气泡。
忽然间北地传来闷雷般的轰鸣,二十架牛皮撞车在数百金兵推拉下冲出雪幕,车包铁的撞木上雕着狰狞的女真兽面。
攻城战从辰时末刻打响。
完颜宗翰亲自擂动的牛皮战鼓震得朔州北城垣簌簌掉土,二十架投石机抛出的磨盘大的石弹撞在女墙上,将堞口的忠孝军灯笼砸得粉碎。
有块碎石弹嵌进城楼匾额,把朔方重镇四字里的字劈成两半,木屑混着砖灰簌簌落在守军头上。
牛皮撞车每一次撞击都让夯土城墙簌簌掉渣。
城上宋军泼下的滚油在半空就结成冰棱,箭镞钉进金兵铁盔时只出的闷响,却见那当先的猛安谋克们竟顶着盾阵蚁附而上,云梯如林而立,甲叶上的冰碴子随着攀爬簌簌坠落。
完颜宗翰按在刀柄上的手指节泛白,他望着城头突然亮起的火把——那是宋军点燃了储备的硫磺,却被狂风吹得火星四溅,反将守城兵丁的脸映得忽明忽暗。
忽然间西角楼传来一声巨响,竟是金军抛石机抛出的磨盘大的礌石撞塌了女墙,几十名金兵嘶吼着从缺口涌入,马刀劈在宋兵铁盔上的脆响混着惨叫声,顺着风飘到山下帅旗处。
报——左翼已破瓮城!
亲卫递上的羊皮地图上,朔州城的轮廓已被朱笔圈红。
完颜宗翰扯下裘帽,露出额角那道征战西夏时留下的疤痕,在火把下泛着暗红。
他扬鞭指向城头正在坠落的宋字牙旗,玄色大氅被风鼓得猎猎作响:传我将令,城破之后,府库钱粮悉数造册,敢擅动者斩!
话音未落,朔州北门的吊桥落下,门内涌出的败兵衣甲上还沾着昨夜守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