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话未说完,便被李纲打断。
“官家!”
李纲叩在地,额头几乎触到冰凉的金砖,“京城乃天下根本,宗庙社稷所在,官家若轻弃而去,人心即刻涣散,金人闻讯必长驱直入,届时江山社稷将置于何地?百姓生灵将何以自处?”
他顿了顿,声音愈恳切,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,“臣知官家心忧战事,但我大宋尚有禁军数万,城防坚固,只要官家坐镇中枢,鼓舞士气,臣等文武百官必当拼死效命,何至于未战先逃,自乱阵脚?”
官家若出奔襄阳,李纲的额头撞在冰凉的石阶上,出的闷响,惊得檐角冰棱子掉进他的髻,则黄河以北诸军望风而降,江南百姓谓官家弃国,届时女真铁骑追至长江,官家将何以自处?他仰起脸时,眉骨上凝的霜花簌簌掉落,露出下面一道未愈的冻伤。
他抬起头,直视着御座上的赵桓,眼中满是忠诚与忧虑:“今敌兵兵临城下,官家若此时移驾,便是将汴梁万千百姓推入火坑,更是将祖宗基业弃之不顾!
臣恳请官家三思,以社稷为重,以苍生为念,切勿行此动摇国本之举!”
一番话掷地有声,如重锤般敲在赵桓心上。
他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掌管礼乐祭祀、看似文弱的太常少卿,此刻却像一尊铁打的雕像,浑身散着凛然正气。
想起方才自己那番惶惶然如惊弓之鸟的念头,再看看李纲眼中那份“城在人在”
的决绝,赵桓脸上一阵红一阵白,那股急切出逃的念头,竟在这声声泣血的劝谏中,渐渐冷却下来。
赵桓沉默良久,终于缓缓叹了口气,摆了摆手,声音带着几分疲惫:“罢了……李卿起来吧。
朕……朕听你的。”
说罢,他转过身,步履沉重地走回殿中,那原本已备好的车驾,终究是未及起行。
殿外的风穿过回廊,卷起几片落英,而殿内的气氛,却因这一番劝谏,暂时压下了那股即将溃散的恐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