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李卿……起身吧。”
赵桓的声音仍有些颤,却多了几分决断,他缓缓抬手,指向阶下的兵部侍郎,“传朕旨意:命河北、河东,诸路将领,即刻点齐兵马,着种师道官复原职,和姚平仲星夜率西军拱卫京师,命河北、河东诸州府起民壮,自带三月粮草赴京勤王!”
殿外的风雪似乎小了些,一缕微光透过雕花窗棂,落在李纲染血的额角,也映亮了殿中百官脸上重新凝聚的神色。
那扇通往南逃之路的殿门,终究在这一声断喝与叩中,暂时闭紧了。
风卷着雪沫子扑在宣德殿的朱漆廊柱上,殿内铜鹤香炉里的龙涎香正燃到中盘,青烟缭绕间,赵桓忽然抬手揉了揉眉心,那双方才还燃着决断火苗的龙目,此刻又蒙上了一层游移不定的翳影。
他看着阶下血染额头的李纲,指尖叩了叩御案,忽然沉声问道:“李卿既言可守,这守城诸事……卿等以为,该当交由何人总领经营?”
赵桓抬眼扫过丹陛下的文武百官,目光在宰相白时中与太宰李邦彦脸上稍作停留。
这话一出,阶下群臣霎时噤声,帽翅在烛影里微微晃动,恰似檐角被风吹得轻颤的铁马。
白时中本已退后半步,闻言喉头猛地滚动,三绺银须都随呼吸微微颤抖。
他偷眼瞥见身旁李邦彦缩着脖子往班列里躲,心中暗骂一声。
他跨前半步,青色袍角扫过金砖上的龙纹:“回官家,白相爷老成持重,辅政多年,深谙中枢机宜;李太宰久历朝堂,亦知民情军务,此二人皆可担纲。”
这话一出,白时中原本蜡黄的脸色陡然涨红,像是被炉火烧着了胡须。
他下意识地捻动三绺长髯,指节因用力而白,喉结重重滚动两下。
“我不行!”
白时中几乎是跳起来打断了李纲的话,袍袖剧烈震颤,指向李纲的手指都在抖:“官家明鉴!
臣……臣素不知兵,如何能担此重任?”
他忽然转脸,一双老眼瞪得溜圆,直勾勾盯着李纲,声调陡然拔高:“倒是李少卿!
方才在殿上慷慨陈词,大谈兵事,难道就不能领兵出战么?”
这突如其来的反问如同一记闷棍,打得殿中百官皆是一怔。
此言既出,殿中数名官员倒抽冷气的声音清晰可闻。
李邦彦垂着眼皮,将手中象牙笏板又往袖中缩了缩,蟒纹官袍下的手指正紧张地搓着玉带銙。
赵桓的目光也从白时中脸上,缓缓移向李纲。
却见那青袍官员非但未惊,反而长身而立,先前磕破的额角血迹已凝作暗红,此刻在烛影下更添几分凛然。
李纲却似早料到有此一问,他非但未怒,反倒唇角牵起一抹冷峭的弧度。
他抬手抚了抚微乱的袍袖,撩袍再次跪倒,额头并未触及地面,而是直视着御座上的赵桓,目光亮得像淬火的精钢,声如金石般掷地:“若官家不嫌臣才疏学浅,不嫌臣驽钝,臣……愿以颈血为誓,死守京城!
若城破之日,臣必提头来见!”
这话掷地有声,惊得梁上栖息的雀儿扑棱棱振翅。
话音落时,殿中静得能听见檐角冰棱坠地的碎裂声。
赵桓猛地坐直了身子,龙椅扶手上的蟠龙雕纹硌得掌心生疼,却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