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语无伦次地说着,涎水混着泪水滴在貂裘披风上,将那名贵的貂毛浸得一团狼藉,腰间象牙笏板也掉在地上,笏板背面刻着的“忠孝传家”
四字恰好被兽油染红。
话未说完,两行浊泪已顺着皱纹沟壑滚落,滴在毡毯的兽纹图案上,竟冻成两串细小的冰珠。
与张邦昌这狼狈景象形成天壤之别的,是一旁卓然而立的赵构。
他自入帐后便未屈膝,玄色氅衣下的素色劲装因骑马颠簸而微有褶皱,却更衬得身形挺拔如松。
玄色大氅上的冰凌融化成水珠,顺着衣褶滴在脚边,却丝毫未改他沉稳的神色。
赵构目光扫过帐内悬挂的金人海东青战旗,扫过金将们因大笑而腰间晃动的串饰,右手始终按在古铜短剑的剑柄上,指节虽因用力而泛白,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。
当他的视线最终落回完颜斡离不脸上时,那双眼睛里竟无半分惊惧,唯有寒星般的冷冽光芒,直教按刀环立的金将们都不自觉地握紧了刀柄。
当完颜斡离不的金刀「啪」地拍在案上时,赵构甚至未曾眨眼。
“你便是赵宋康王?”
完颜斡离不鹰隼般的双眼直直盯着赵构,指尖划过刀柄上海东青啄雁的纹饰。
赵构尚未答话,跪在地上的张邦昌已吓得瘫作一滩,紫袍前襟竟渗出暗湿的尿渍,在熊皮上晕开巴掌大的印记:“上帅饶命饶命啊我等奉圣谕前来正是康王殿下,千真万确!
上帅明鉴!”
他的哭嚎声中,赵构却跨前一步,靴底碾碎了一枚滚落在地的雪粒,出清脆的破裂声:“在下正是康王赵构。”
这一步踏出,帐内气氛陡然凝如寒冰。
右立着的金东路军副统领完颜阇母竟“呛啷”
拔出腰刀,刀光映得赵构脸上忽明忽暗。
谁也没料到,这位大宋皇子面对明晃晃的刀锋,竟只是微微挑眉,腰间那柄短剑随动作轻摆,剑鞘上镶嵌的北斗七星纹恰好反射出兽油灯的光,照得完颜阇母握刀的手微微一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