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尚沾着雨珠,身着兽皮裘衣,足蹬鹿皮靴昂立于殿中,铁甲上犹带北地风霜,腰间佩刀未除,冷森森的杀气直透雕梁画栋,手中议和书在烛火下泛着羊皮特有的蜡光。
殿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,龙椅上的赵桓面色苍白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御座扶手上的蟠龙雕刻。
望着金使手中那卷明黄文书,不少人已是额头见汗。
他将那卷羊皮文书往丹陛上一掷,也不行礼,声如洪钟般喝道:“我家二太子有令,南朝若欲罢兵,需依下三桩条款!
若有半分迁延,我大金铁骑即刻踏破汴梁城门!”
说罢叉腰而立,目光扫过御座上脸色苍白的宋帝,嘴角噙着一丝冷傲笑意。
赵桓手指微微颤抖,强作镇定道:“贵使且说条件。”
那金使指了指被他扔在丹陛上的羊皮文书,朗声道:“其一,索黄白之物:金五百万两,银五千万两,须十日内交割清楚;其二,牛马万头,绸缎百万匹,作犒军之资;其三,割让太原、河间、中山三镇,此三郡土地人民,尽归大金版图;其四——”
他话锋一转,目光如刀般射向阶下群臣,“康王赵构现质我营,我家太子疑其并非龙子凤孙,定要以肃王赵枢替换,方肯信南朝议和之诚意!”
此言一出,殿中鸦雀无声。
众大臣相顾失色,那割让三镇乃是北方屏障,失此三镇则汴梁门户洞开;金银绸缎之数更是天文数字,纵是刮地三尺也难凑齐;割地赔款已是剜肉剔骨,竟还要以肃王换康王?更兼提及康王之事,康王赵构此前入质金营,已是大大折损了宋廷威严,如今金使忽有此语,再度换质,这是将皇家颜面踩在脚下!
只见太宰李邦彦颤声欲言,却被金使一声断喝打断:“此事不容置喙!
我家二太子说了,康王在校场连中三矢,弓马娴熟似将门武夫,哪有半分皇家贵气?必是南朝使了偷梁换柱之计!
若不将肃王送来,便是欺我大金无人!”
立于文官队列中的太学学正秦桧如今还是热血青年,此刻听闻金人如此苛刻的条件满头愁云,颤声道:“贵使容禀,这金银数目太过庞大,三镇亦是祖宗基业……”
话未说完,便被那金使抬手打断,那金使猛地抽出半柄佩刀,刀锋映着烛火寒光:“我家太子有令,条款若不依从,三日后便兵临城下,踏平汴梁!”
此言一出,殿中群臣顿时哗然。
有人低声交谈认为应行澶渊旧事,有人则捶胸顿足,痛斥金人之蛮不讲理。
赵桓望着窗外沉沉暮色,只觉头晕目眩,眼前仿佛已见金兵铁蹄踏破城门,满城烽烟四起。
他嘴唇翕动数次,终是无力地挥了挥手,声音嘶哑道:“容……容朕与卿家从长计议……”
然而金使哪里肯依,上前一步逼视道:“我家二太子说了,三日内必有回音!
若有拖延,杀奔汴梁,鸡犬不留!”
说罢甩袖便走,靴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,如同催命的鼓点。
殿内百官面面相觑,唯有雨声再次淅淅沥沥地响了起来,与御案上未干的朱砂字迹相映,将这汴梁城的黄昏染得说不出的凄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