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卷着血腥味掠过芦苇丛,惊起的寒鸦又落了回来,啄食着地上的碎肉。
完颜粘罕的战马用蹄子刨着泥土,蹄铁下的血污混着晨露,在地上洇出小小的红圈,像朵刚绽的狼毒花。
远处的官道上,后续的金兵正推着攻城车赶来,车轮碾过血痕时,出沉闷的声响,朝着太原的方向,一步一步,碾得大地都在颤。
太原城的日光总带着铁锈色,城头的“宋”
字大旗被箭簇穿得千疮百孔,却仍在秋风里扯出猎猎的响,像一声不肯低头的呐喊。
城外,完颜粘罕的西路军连营数十里,黑旗如鸦群压境,抛石车的绞盘声、胡笳的呜咽声混着风沙,日夜撞在城墙上,震得砖缝里的尘土簌簌往下掉。
太守张孝纯立在北门箭楼,官袍的袖口已磨得亮,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中衣。
他伸手抚过垛口的城砖,指腹触到密密麻麻的箭痕——那是几个月前金兵攻太原射下的印记,最深的一道竟嵌着半枚折断的狼牙箭。
“王总管,”
他声音哑得像被风沙磨过,“粮窖里的糙米,还够支撑几日?”
王禀提着柄染血的铁枪从梯道上来,甲胄上的锈迹混着干涸的血痂,凝成暗红的斑块。
这汉子是百战余生的沙场老将,此刻却用袖口抹了把脸上的汗,露出颔下被箭划伤的疤痕:“太守放心,军民省着吃,撑过十月不成问题。”
他忽然转身,望向城根下搬砖石的百姓——有白老妪抱着磨尖的石块,有稚子踮脚往箭楼递水,“你看他们,比咱们还硬气。”
说话间,城外传来“哐当”
巨响,一枚巨石砸在瓮城上,尘烟腾起丈许高。
王禀猛地将张孝纯拽到箭窗后,自己探出半个身子,见金兵正推着云梯往城墙凑,厉声喝道:“放箭!
滚石伺候!”
南城楼上,张孝纯扶着垛口的手已磨出厚茧。
他官袍的下摆被炮石掀起的气浪撕得破烂,怀里揣着的城防图边角卷得像枯叶,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点,是被炮石摧毁的箭楼位置。
风卷着硝烟灌进他喉咙,呛得他猛咳几声,却仍死死盯着城外:完颜粘罕的黑旗在土台上飘得猖狂,旗下的金兵正扛着云梯往城墙下涌,甲胄反射的光刺得人眼疼。
“太守!
西角楼又被轰塌半丈!”
亲卫的喊声里带着哭腔。
张孝纯转头时,见王禀正踩着瓦砾往那边冲,这员将领的铁枪上缠着布条,布条里渗着的血已变成深褐,是昨日徒手推落云梯时被钉耙划的伤。
“让民壮搬沙袋堵!”
王禀的吼声震得城砖簌簌落灰,他一脚踹开试图上前搀扶的士兵,“老子还能站,城就塌不了!”
城上顿时箭如飞蝗,王荀——王禀那刚满二十的儿子,正领着青壮射手在垛口放箭,他臂上中了流矢,却咬着牙不拔,箭簇穿透金兵的咽喉时,血溅在他年轻的脸上,与汗珠混在一处,倒添了几分狠劲。
“爹!
东边云梯快搭上了!”
他嘶吼着,将最后一壶箭囊拍在同伴手里,抄起身边的檑木就往城下砸。
王荀的身影在箭雨中格外扎眼。
这少年不过二十出头,甲胄还没穿得服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