援兵?粮食?早成了城民嘴里不敢提的念想。
就像这太原的天,灰蒙蒙的,不见亮。
只有金兵的呐喊声,顺着风钻进来,撞在每个人的耳膜上,也撞在每个人空落落的肚子里。
城头的风,刮得比刀还寒。
望哨的老兵眯着眼北望,望了三个月,望穿了秋云,望断了归雁,终究没望来半面朝廷的旌旗。
粮道早被完颜粘罕的铁骑掐断了,他上次撤兵时留下的围兵,像圈饿狼,把太原城啃得只剩层硬壳,此番金军再南下,血战十日,连最后那点藏在佛龛后的陈米,也见了底。
粮仓的门敞着,蛛网在梁上结了又破,破了又结,地上的鼠洞挖得比箭杆还深,却连只耗子都掏不出——早被饿极的军民挖出来煮了。
城根下的老榆树,树皮被剥得露出白森森的木骨,连黏在上面的泥块,都被人抠下来嚼得只剩点渣。
有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,前日还举着野菊给王禀的马喂草,此刻趴在娘怀里,小脸蜡黄,嘴里嚼着块观音土,土渣从嘴角漏出来,像撒了把干泥。
李三儿握着刀,刀柄上的汗渍早干了,只剩层亮的油垢,他想把刀举起来比划个架势,胳膊却软得像没骨头,刀“哐当”
砸在城砖上,他慌忙去捞,指节白得像要迸出血,喉咙里出“嗬嗬”
的响,那是饿极了的喘。
王禀扶着枪杆站着,铁枪插在城砖里,却稳不住他飘的身子。
他战袍下的里衣,补丁摞着补丁,如今更显得空荡荡,肚子饿得疼,像有无数只手在里面抓挠,眼前阵阵黑,看城下的金兵都成了重影。
有民壮扛着沙袋补塌墙,走两步就踉跄一下,沙袋“咚”
地砸在地上,他想弯腰去扶,却“扑通”
跪在砖上,手撑着地面喘气,指缝里的血污混着泥土,被他无意识地往嘴里送——不是疯了,是饿极了连土都想啃。
城楼上的鼓声也弱了,敲鼓的老汉,胳膊细得像麻杆,鼓槌举到半空,晃了晃又落下来,敲在鼓上“噗噗”
响,像打在棉花上。
金兵的喊杀声顺着风飘上来,比往日更嚣张。
他们看出城上的人没了力气,云梯架得更勤,冲车撞门的“咚咚”
声,震得城砖簌簌掉渣。
有个年轻金兵爬上垛口,挥刀砍来,守城的士兵想举盾格挡,却没力气把盾抬起来,眼睁睁看着刀劈过来——不是怕死,是真的扶不住兵器了。
王禀咬着牙,猛地挺枪刺过去,枪尖穿透了那金兵的咽喉,他却被反震得后退两步,胸口一阵闷,差点栽倒。
他扶住垛口,指甲深深抠进砖缝,砖渣混着血珠掉下来。
城楼下,有民妇端着个破碗,碗里是些煮得绿的野菜汤,汤里飘着几根草茎,她想给城上的儿子送上去,刚爬上三级台阶,腿一软就滚了下去,汤洒了一地,她趴在地上哭,哭声细得像蚊子叫,连哭的力气都快没了。
风卷着硝烟掠过城头,带来城外金兵的狞笑,也带来城里家家户户的死寂。
烟囱都冷透了,连往日飘着豆浆香的巷口,如今只剩个空瓦罐,被风吹得在地上打转转。
王禀望着城里,又望向北方,援兵的消息,比天上的星星还渺茫;粮食,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