尸身,每一步都带着血,却偏有股不肯倒的硬气,像这太原城里最后一截没塌的墙。
残阳把开远门的城楼染成了紫黑色,城砖上的箭孔像无数只空洞的眼,望着巷子里涌来的黑潮——金兵的援军到了,密密麻麻的黑甲从三条街口挤进来,盾牌撞着盾牌,出“咚咚”
的闷响,像夯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李三儿半个身子靠在断墙上,伤口早被血糊住,断刀插在砖缝里,才勉强撑住不倒。
他望着那片望不到头的黑甲,喉结滚了滚,突然扑过去拽住王禀的战袍——那战袍上的血痂层层叠叠,新的血正从十几个破洞里往外渗,把李三儿的手都染红了。
胸口的血泡子被他咳得“咕嘟”
响,眼里的红血丝比刀上的血还密:“总管!
走!
再不走……就被包饺子了!”
他拽着王禀的战袍,那战袍早被血浸成硬壳,“留得青山在……日后总能报仇!
您快走,属下等垫后!”
王禀猛地甩开他的手,铁枪往地上一顿,枪杆震得李三儿踉跄后退。
他脸上的血混着汗,顺着下颌往下滴,砸在脚边的血污里,溅起细小的红雾:“走?往哪走?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像铁砧砸在青铜上,震得周围的喘息声都停了,“北城的父老被金狗砍杀时,没一个跪的;西城的民壮被埋在砖下时,没一个哼的——太原城从里到外,就没贪生怕死的种!”
他抬手抹去脸上的血,露出被刀削过的颧骨,那里还渗着血珠:“你看这巷子里的砖——每块都沾着军民的血;你闻这风里的味——都是父老的魂!
我王禀穿了这身甲,当了这总管,就不是为了跑的!”
他扫了眼身后的残兵:断臂的兵卒正用牙咬着箭杆往弓上搭,瞎了眼的少年攥着青砖贴墙根喘,连最年轻的兵都把断矛横在胸前,没人往后看。
王禀的铁枪又抬了抬,枪尖指着涌来的金兵,也指着自己的胸口:“我王禀是太原总管,城在人在,城破……便与城同葬!
弃了父老乡亲独活?便是逃到天边,这心也早被金狗的刀剜了!”
李三儿还想说什么,却被王禀眼里的光慑住了——那光比枪尖还亮,混着血污,竟让他想起先前守城时,王禀站在箭楼头说“撑住”
的模样。
他喉咙哽了哽,突然转身嘶吼:“弟兄们!
跟总管杀!
死也死在开远门下,让金狗看看太原人的骨头!”
“杀出去!
往开远门!”
王禀嘶吼着,手里的兵器不知何时换了——铁枪早被金兵的巨斧劈断,此刻握着的是柄从金军那里夺来的宝剑,剑身卷得像月牙,却被他挥得虎虎生风。
巷子里的厮杀更烈了。
金兵像涨潮的海水,一波接一波地涌,盾牌组成的铁墙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有个民壮举着门板当盾,被金兵的长矛捅穿了门板,矛尖从他胸口透出来,他却死死顶着门板,喊着“总管快走”
,直到力气耗尽,门板“哐当”
砸在地上,压着他的尸身。
这支只剩几十来号人的队伍,像被血浸透的破旗,在金兵的黑浪里往前挪。
刀砍在甲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