扫在一处,都踉跄了两步才站稳。
雪粒子打在脸上像针扎,他眯眼一瞧,竟是次相孙傅。
孙傅比他更显风霜。
绯袍上沾着黑褐色的污渍,许是北城的血冻成了块,颔下的胡须上挂着冰棱,瞧着倒比实际年纪老了十岁。
他本是急着进宫,此刻被撞得闷哼一声,见是何栗,眉头拧成个疙瘩:“你怎么在这儿?官家……”
话没说完,就被何栗抓住了手腕。
何栗的手冰得像铁,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,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:“孙相,你说……这城,还守得住吗?”
孙傅被他抓得一怔,随即叹了口气。
他刚从南城回来,那里的守兵已经两天没见着粮了,有个老兵冻得僵,还攥着根断矛往城砖上撞,嘴里念叨着“李相公当年……”
。
他知道何栗接了那烫手山芋,此刻见他眼底的红血丝,便知这位新掌城防的宰相,早已被熬得没了半分力气。
“唉,”
孙傅拍了拍他的手背,掌心糙得像砂纸,“北城的撞车声,刚才又响了三回。
我去瞧过,城门缝里都渗血了……”
“我知道!”
何栗猛地打断他,声音陡然拔高,又怕被旁人听见,慌忙压低了,“我刚从城外逃回!
宋军刚见到金军就双腿软,我问他们为何不射箭,一个个瞪着眼说‘射谁?往哪射?’——孙相,你说这叫什么事!”
他猛地松开手,往后退了半步,袍子扫起一片雪粉,“李相公在时,枪杆都裹着布条防滑,如今呢?兵甲锈得能拧出水,连块像样的盾牌都凑不齐!
战?拿什么战?守?谁来守?和?金狗要的是整个汴京,割地赔款填不满他们的狼心!”
他越说越急,胸口起伏得像风箱,最后竟蹲在雪地里,双手插进乱里。
雪落在他头顶,转瞬就积了薄薄一层,瞧着像陡然生了白。
孙傅站在一旁,眉头皱得更紧。
他比何栗更清楚这局面——内库早空了,禁军逃了大半,连太学的书生都被赶上城头了。
可他是次相,总不能跟着垂头丧气。
他往左右瞧了瞧,见宫门口只有两个缩着脖子的禁军,便俯下身,凑到何栗耳边,声音压得像蚊子哼:“何相公,有件事……我本不敢说,可眼下这光景……”
何栗猛地抬头,雪水顺着他脸颊往下淌,眼里的红血丝更密了:“什么事?”
孙傅舔了舔冻裂的嘴唇,眼神忽明忽暗,像藏着什么秘事:“前几日,我在南城巡查,撞见个高人道士。
穿件青布道袍,雪地里走得稳稳的,脚下连个脚印都没留。
我瞧着奇怪,便问他来历。
他说……他叫郭京,是终南山来的,会‘六甲法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