乱画了个圈,纸角都被他捏皱了。
“拿去!”
他将诏书往阶下一扔,像是丢块烫山芋,“印玺都盖好了,调兵、调粮、甚至割地赔款,你说了算!”
诏书飘到何栗脚边,明黄的绫子被风卷得翻了翻,露出上面“便宜行事”
四个朱字,红得像血。
何栗盯着那字,忽然想起去年第一次围城,李纲在这紫宸殿上拍着案几,说“祖宗陵寝在此,百姓在此,岂能言降”
,那时赵桓虽抖着腿,却还能咬着牙说“依李相公计”
。
可现在,这位官家眼里只剩了慌,连推责任都推得这般急切。
他想起几日前在城外相持时,宋军看见金兵的铁骑双腿不断抖,守兵们握着断矛哭,连个令的都没有。
那时他就明白,这城的气数,早被朝堂上的争吵、宫里的算计磨得差不多了。
李纲留下的那点骨头,早被蛀空了。
“官家……”
何栗叩时,额头撞在金砖上,咚的一声闷响。
他能感觉到额角的血渗出来,混着额上的冷汗,滑到眼角,辣得慌。
“臣……领旨。”
赵桓像是松了口气,瘫回龙椅上,连句宽慰的话都忘了说,只挥挥手,示意他退下。
何栗捡起地上的诏书,绫子冰凉,像块刚从北城雪地里捞出来的铁。
他转身往外走,殿门被风推开,卷进一阵雪沫子,扑在脸上,疼得他一哆嗦。
廊下的积雪没到脚踝,踩上去咯吱作响。
何栗抬头望了眼天色,铅灰的云压得极低,像要把整个汴京的屋顶都压塌。
远处北城的撞车声又响了,闷闷的,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他忽然想起李纲当年说的“城在人在”
,那时的李相公,紫袍上沾着血,手里还攥着半截断箭,站在城头笑。
可如今,他何栗握着这道能定人生死的诏书,却觉得比北城的冰棱还要沉——战,无兵无粮;守,人心已散;和,不过是饮鸩止渴。
风更紧了,吹得他紫袍猎猎作响。
何栗紧了紧手里的诏书,指节因为用力而白。
他知道,赵桓把这副担子丢给他,不是信他,是怕了。
怕这城破之时,那亡国的罪名,落不到自己头上。
可这汴京城的骨头,早就被李纲之外的人,一点点拆了。
他何栗接下的,哪里是什么城防大权,不过是副注定要压碎肩膀的枷锁罢了。
北城的撞车声,又炸响了。
这一次,何栗觉得那声音,像是从自己胸腔里出来的,震得五脏六腑都在疼。
宫门口的雪被风旋成了团,何栗踩着没膝的积雪往外挪,每一步都像陷在泥里。
紫袍下摆的冰碴子磨着脚踝,疼得他龇牙,可心里那股沉甸甸的堵,比这疼更甚。
手里的诏书被他攥得皱,明黄绫子上的“便宜行事”
四个字,此刻瞧着竟像四个嘲讽的鬼脸——他便宜行事?行什么事?是领着残兵去填北城的缺口,还是捧着玉玺去金营磕头?
“何相公!”
一声急喊撞进风雪里。
何栗猛地抬头,就见个身影踉跄着撞过来,两人衣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