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大宋江山的风雨飘摇。
风势又紧了几分,卷着雪沫子“呼呼”
撞在廊柱上,宫灯晃得愈厉害,昏黄的光在青砖地上扫过,将百官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,像极了这乱世里颠沛的命数。
张邦昌抬手又按了按幞头,指腹蹭过幞头边缘凝结的薄霜,那点凉意顺着指尖窜进心口,却让他的神色更添了几分冷硬。
他袍角被风掀起,绯色公服上沾的雪沫子簌簌往下掉,落在青砖上融成一小滩水,很快又被新的雪粒盖住,只留下浅浅的湿痕。
“诸卿且听好了。”
张邦昌的声音比先前更沉,像是掺了廊外的冰雪,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错辨的力道,瞬间压下了风的呼啸与百官间若有若无的窃窃私语,“近来朝廷多故,金人破城、二帝被俘,朝野上下早已乱了章法——百官失其守,诸司废其能,再这么乱下去,汴京便是座空壳子,迟早要被风雪吞了去!”
他说到“二帝被俘”
时,目光扫过廊下,见几个老臣悄悄垂了眼,鬓边的雪混着霜,连肩膀都垮了几分;而王时雍、吴幵之流,却只是捋着胡须或搓着手,眼底那点得意竟未减分毫。
张邦昌心头暗哼一声,却没停话头,接着朗声道:“自今日起,各部院须即刻归位,各司其职!
吏、户、礼、兵、刑、工六部,凡公文流转、差事督办,皆依《宋刑统》旧制而行,不得有半分懈怠;大理寺断案、太常寺典仪、太仆寺掌马,凡旧日章程,一概恢复!”
话音落时,廊下有了些微动静。
吴幵搓手的动作顿了顿,忙往前凑了半步,脸上的褶子堆得更欢,仿佛已经看见户部的账簿在眼前铺开;莫俦则微微颔,目光扫过兵部方向,眼底的算计又深了几分——他知道这“恢复旧制”
里,藏着多少可乘之机。
唯有吕好问仍立在原地,青色朝服上的雪没掸,只是抬手拢了拢衣襟,目光落在廊外漫天风雪里,眉头拧得更紧,仿佛在琢磨这“旧制”
在如今的乱世里,到底能撑得住几日。
张邦昌没理会众人神色,话锋一转,目光陡然投向廊尾那几个身着墨绿色官服的人——那是御史台的官员。
“还有御史台!”
他声音提了几分,带着几分威慑,“尔等身为言官,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,凡各部院推诿塞责、贪赃枉法者,凡官员擅离职守、妄议朝政者,一概监察上报,若有半点徇私,休怪本府不念旧情!”
被他目光扫到的御史台官员,皆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,手按在腰间鱼袋上,指节微微泛白。
其中一个年轻御史,鬓边还沾着雪,眼眶微红,先前垂着头不敢言语,此刻被张邦昌盯着,竟忍不住抬了抬头,却在触及张邦昌冷硬的眼神时,又慌忙垂下,只盯着地上的雪水洼——那洼水里映着宫灯的光,忽明忽暗,像极了他此刻七上八下的心。
吕好问站在人群中,握着朝笏的手攥得更紧,指腹蹭过朝笏上冰凉的玉纹,硌得掌心疼。
他望着张邦昌那张绷得紧紧的脸,又看了看王时雍等人满脸的喜色,嘴唇动了动,想说这乱世之中,仅凭“恢复旧制”
怕是难挽狂澜,可话到嘴边,终究还是咽了回去——他知道此刻多说无益,只会惹来祸端。
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