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着雪沫子打在他的朝服上,出细碎的“沙沙”
声,那点寒意透过衣料渗进来,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,连带着心头的颓丧,也更重了几分。
宫灯又晃了一下,“啪”
的一声,灯罩上积的雪掉了些下来,落在青砖上碎成细粒。
张邦昌看着廊下或喜或忧、或恭或疑的百官,缓缓抬手压了压,沉声道:“此令既出,三日之内,若有部院仍未归位者,以渎职论罪!
诸卿,都听明白了?”
风裹着雪沫子又猛刮了一阵,宫灯“吱呀”
晃得几乎要从廊檐下脱开,昏黄的光在青砖上扫过,将百官或僵或垂的影子搅得愈乱。
张邦昌话音落了半晌,廊下竟静得只闻风雪声,连王时雍先前捋须的动作都顿了,唯有吴幵的手还下意识地搓着,指尖沾的雪粒融成水,在朝服下摆蹭出浅痕。
廊下风雪仍未歇,宫灯在风里晃得愈急促,昏黄的光将百官躬身应诺的影子叠在青砖上,又被风卷得支离破碎。
张邦昌抬手拢了拢绯色公服的衣襟,霜雪落在他袖口,很快融成一片湿冷,他没再多言,转身往殿内走,靴底踩过积雪覆盖的台阶,出“咯吱”
一声轻响,像是在这死寂的皇城深处,敲出一点微弱的回响。
往后议事,张邦昌总在偏殿落脚。
殿内只点着两盏青釉油灯,光色昏沉,映得案上公文边角泛着旧黄。
每当百官按旧日礼数躬身奏事,他必先抬手虚扶,声音里没有半分僭越的矜贵,只道:“诸卿不必拘礼,有事便说与予听。”
那声“予”
说得轻,却带着刻意的克制——案头常放着他刚写就的手诏,朱笔落在宣纸上,字迹遒劲,末尾却只署“手书”
二字,绝无半分“朕”
的痕迹。
有次内侍捧着鎏金御玺上前,想请他盖印定夺,他却皱紧眉头,挥手让内侍退下,指尖在御玺的龙纹玉壁上蹭过,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窜上心口,眼底掠过一丝复杂,终究还是没碰。
他心里清楚,这乱世里的权柄如履薄冰,多一分僭越,便多一分烧身的火。
偏是王时雍总爱往这“火”
上凑。
这日议完粮秣诸事,百官尚未退去,王时雍揣着户部账簿,一进殿便躬身到底,山羊胡垂在胸前,声音里满是刻意的谄媚:“臣启陛下,户部昨日清点西仓,尚存糙米三万石、粟米五千石,可支汴京军民半月之用,特来奏请陛下定夺……”
“住口!”
王时雍话没说完,张邦昌已猛地放下手中笔,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团黑渍,像块洗不掉的污痕。
张邦昌脸色沉得能滴出水,语气里带着几分压不住的严厉:“王大人,你是老糊涂了?予虽暂掌汴京诸事,却非天子!
‘陛下’二字,也是你能随口称的?”
王时雍被斥得身子一僵,连忙直起身,脸上的笑僵了半截,却又很快堆起更深的谄媚,躬身道:“是是是,臣失言!
臣该称大人……只是大人掌汴京安危,护万民周全,与陛下无异,臣一时口误,还望大人恕罪。”
他说着,偷偷抬眼瞥了张邦昌一眼,见对方脸色仍沉,便忙将账簿双手奉上,指尖却悄悄攥紧——他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