善恶,以及那些未竟的壮志与无尽的遗憾。
黄河的风卷着寒沙,日复一日拍打洛阳城头。
宗泽的白在风霜中又添了几分霜雪,他每日清晨必登城远眺,拐杖笃笃敲击城砖的声响,穿透操练将士的呐喊,直抵南方天际。
那王忠出已有月余,音讯杳然,老将军的目光从最初的焦灼,渐渐沉淀为一种沉郁的坚韧,如城根下盘结的老柏,任风摧雨打,兀自挺立。
这日辰时,城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,尘土飞扬中,一道狼狈的身影冲破晨雾,正是当初奉命送疏的王忠。
他浑身衣袍破烂,沾满泥泞与血污,坐骑早已力竭倒地,只能踉跄着攀爬城头,脸上满是风霜与愤懑,双目赤红如燃。
“老相公!
将军!”
斥候统领扑到宗泽与王棣面前,“噗通”
跪倒在地,膝头砸在城砖上出沉闷声响,“末将无能!
疏文……疏文未能呈递官家!”
宗泽心中猛地一沉,握着拐杖的手指骤然收紧,指节泛白:“此话怎讲?沿途遭遇劫杀了?”
“非是劫杀!”
斥候统领喉头哽咽,声音嘶哑,“末将等日夜兼程赶到扬州,求见官家,却被黄潜善那奸贼拦下,将我等引至偏厅,索要疏文。
末将本欲亲自呈递,怎奈他府中侍卫如狼似虎,强行夺了疏文!
末将争辩,反被他们架出府外,驱离扬州。
临行前,末将暗中窥探,竟见黄潜善将老相公的疏文投入火盆,那些字字泣血的忠言,尽数化为灰烬啊!”
“什么?!”
宗泽只觉一股气血直冲顶门,眼前阵阵黑,他猛地举起拐杖,重重砸在城砖上,“咔嚓”
一声,杖头竟被震出一道裂痕。
老将军气得浑身颤抖,花白的胡须无风自动,眼中迸射出混杂着悲愤与怒火的光:“黄潜善!
汪伯彦!
尔等奸佞!
误国误民!
老夫与尔等不共戴天!”
王棣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宗泽,沉声道:“相公息怒!
保重身体要紧!
黄汪二人奸计得逞,正是要气垮相公,断我大宋北伐之心!”
城楼上的将士听闻此事,无不义愤填膺,杨再兴按捺不住怒火,朗声道:“相公!
将军!
不如末将带一支精锐,杀往扬州,斩了那两个奸贼,逼官家还京!”
“不可!”
宗泽强压下心中的激荡,摆了摆手,声音沙哑却坚定,“如今军心虽振,然扬州乃行在之地,妄动刀兵,反落人口实,说我等拥兵自重。
此事,还需依循法度,再作计较。”
他望着南方,眼中的怒火渐渐化为一种更深沉的执着,“疏文可焚,忠志难灭!
官家一日不还京,老夫便一日不停止上疏!”
几日后,扬州行在的圣旨果然抵达洛阳。
传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在中军帐中响起,宣召宗泽升任资政殿学士,赏赐绸缎百匹、白银千两,却对还京之事绝口不提,只字未提洛阳大捷的封赏,更无半句提及那封被焚毁的疏文。
宗泽接旨时,面无表情,只是对着南方遥遥一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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