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,好一个‘谋一事,虑三世!
’”
徐阶长叹一声,将绸布郑重收起,“老夫这就将你今日所言面呈于陛下。
只是……”
他看着吴天翊,目光复杂,“你这般算计,就不怕日后藩王们知道了,将燕藩视为眼中钉?”
“眼中钉又如何?”
吴天翊微微一笑,玄袍在炭火映照下泛着冷光,“燕藩能在北境立足百年,靠的从不是谁的青睐,而是刀光剑影里拼出的底气!”
“真到了那一日,他们若敢来犯,我燕藩的铁骑,自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得不偿失!”
话音未落,吴天翊玄袍一振,腰间玉佩相撞出清越的脆响,那双年轻的眸子里翻涌着北境风雪淬炼出的悍勇,竟让这暖阁里的炭火都似添了三分烈气。
徐阶望着他挺拔的身影,忽然觉得胸口那团沉寂多年的热血,竟被这少年的霸气生生搅得沸腾起来。
他三朝为官,见惯了朝堂的温吞算计,看够了权贵的蝇营狗苟,久到几乎忘了年轻时也曾有过“愿提三尺剑,为君斩妖氛”
的豪情。
可此刻,听着这十六岁世子掷地有声的宣言,看着他眼底那股“虽千万人吾往矣”
的锋芒,徐阶枯槁的手指竟微微起烫来。
徐阶缓缓起身,走到吴天翊面前,苍老的目光里再无半分审慎,只剩下拍案而起的决绝:“也罢!
老夫这把骨头,便陪你这少年人再疯一次!
推恩令老夫会呈给陛下,张承宗的案子老夫亲自督办,至于太后那边的阻力……”
他顿了顿,抬手抚过案几上的青铜镇纸,语气陡然沉厉:“当年严党气焰滔天,老夫尚且能让他们身异处,如今几个靠着外戚作威作福的勋贵,又能掀起什么风浪?”
这话说得掷地有声,竟比吴天翊的宣言更多了几分历经沧桑的狠劲!
暖阁里的空气仿佛都被这股气势点燃,炭火噼啪爆响,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织,一个是少年锐气,一个是老臣孤勇,竟在这一刻融成了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。
吴天翊望着眼前重新焕生机的老臣,知道最关键的一步棋,终于落稳了。
他拱手躬身,玄袍扫过地面,带出一阵利落的风:“有阁老这句话,天翊代大乾万万百姓谢过阁老!”
吴天翊直起身,眼底的锋芒稍敛,沉吟片刻又道:“阁老,天翊还有一事相求!”
“何事?”
徐阶眉头微微一皱,略感奇怪地问道。
方才这少年布局时那般果决,此刻却忽然露出几分谨慎,倒让他有些意外。
“那就是今日之事仅限于你我知晓,切勿外传!”
吴天翊语气凝重,目光紧紧锁住徐阶,“且这推恩令及‘清淤’之策,在皇上面前,万不可说是天翊所献。”
徐阶一听,眉头皱得更紧,心中满是诧异。
这般能定国安邦的良策,正是臣子邀功固位的绝佳契机,这少年竟要将功劳拱手让人?
但他毕竟是三朝老臣,稍加思索便恍然大悟——这是要将所有锋芒都藏起来,让小皇帝与自己来担这“改革”
之名,既避免过早成为众矢之的,又能借着君臣相得的势头,让新政推行得更顺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