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眼看向吴天翊,目光复杂难辨,有了然,有赞叹,更有几分对这少年深沉城府的惊叹。
眼前这十六岁的世子,不仅多智如妖,更兼具藏锋守拙的勇毅——这份“不争”
的魄力,比锋芒毕露的锐气更令人心惊!
“放弃这样能传世的丰功伟业,你不觉得可惜吗?”
徐阶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,像是在问少年,又像是在问当年那个急于证明自己的自己。
吴天翊轻笑道,指尖拂过腰间的玉佩,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眼底的笑意多了几分通透:“阁老说笑了,天翊所求从不是‘传世之名’,而是让这大乾的百姓能安稳度日,让燕藩的铁骑不必再为内乱分心。”
他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,语气里带着一种乎年龄的淡泊:“至于功劳,记在皇上头上,能让他更有底气亲政!”
“记在阁老头上,能让朝臣更信服新政,于国于家,都比记在天翊一个藩王世子名下更妥当!”
更何况,他心里清楚,自己要走的路从不止于这大乾的朝堂。
眼下的“不争”
,不过是为了日后能更自由地闯荡——当这盘棋落定,摆脱了大乾的桎梏,他自会带着燕藩的铁骑,去开拓属于自己的疆土!
那是徐阶这样的老臣,永远无法想象的海阔天空。
至于那些所谓的“丰功伟业”
,本就困不住他的脚步,他的目光早已越过这大乾的疆土,落在了更遥远的海域与大陆!
徐阶定定看了他半晌,忽然朗声笑了起来,笑声里带着释然,也带着几分自愧不如:“好一个‘不求传世之名’!
老夫活了这把年纪,竟不如你看得透彻。
也罢,便依你所言!”
他转身向外走去,脚步轻快得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:“放心,今日之事,烂在老夫肚子里!
只是你这少年……日后定要成为搅动天下的人物!”
吴天翊望着他远去的背影,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,搅动天下?他要的,从来都是走出这天下,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。
炭火彻底燃尽,暖阁里渐渐浸进晨光,吴天翊走到案几前,拿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,一饮而尽,茶水虽苦,却让他越清醒——属于他的棋局,才刚刚开始……
与此同时,张侍郎府邸的书房内,气氛却如坠冰窖。
张承宗一身锦袍被怒火撕扯得歪歪斜斜,平日里保养得宜的脸上青筋暴起,指着跪在地上的张怙,声音因暴怒而嘶哑:“你这个孽种!
什么人不好得罪?偏偏要去惹那个燕藩世子!
那是从北境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杀神,你以为是西街那些任你拿捏的百姓吗?”
他越说越气,猛地抬脚,狠狠踹在张怙心口。
那纨绔本就被吴天翊打了一顿,此刻毫无防备,顿时像个破麻袋般滚出去丈远,撞在雕花梨木书架上,哗啦啦带倒一片古籍。
“爹……”
张怙捂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,嘴角溢出一丝血沫,往日里飞扬跋扈的眼神此刻只剩惊恐,“我……我哪知道他真是燕藩世子?不过是个穿着玄袍的少年……”
“蠢货!”
张承宗上前一步,顺手抄起案几上的紫檀木镇纸,劈头盖脸就往张怙身上砸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