座前几步外,依着东汉礼节伏身叩,额头轻触金砖:“启禀陛下、太后,燕藩世子吴天翊已在殿外候旨。”
话音刚落,不等幕帘后的太后开口,御座上的小皇帝忽然清亮地开口,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脆劲:“快宣吴世子进殿!”
太后在帘后微微蹙眉,却终究没说什么——小皇帝虽年幼,却已有了亲政的苗头,这点面子终究要给。
片刻后,殿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,吴天翊身披一件厚厚的狐裘斗篷,脚步略显虚浮地走了进来。
他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,嘴唇却透着淡淡的青白,进门时身子微微一晃,仿佛随时会栽倒,连叩的动作都比寻常人慢了半拍,声音更是带着浓重的鼻音,听着便知是风寒缠身:“臣……燕藩世子吴天翊,叩见陛下,参见太后。”
可即便如此,他脊梁骨却挺得笔直,仿佛那身沉重的病痛压不垮北境风雪淬炼出的筋骨。
低垂的眼帘下,目光虽因“高热”
而显得有些涣散,却在扫过殿中群臣时,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。
那是一种病骨支离中仍未褪尽的锋芒,像寒夜里裹着雪的孤狼,纵然皮毛覆霜,眼底的光却依旧能慑人。
小皇帝看着他这副模样,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关切,又很快被孩童式的好奇取代:“世子身子不适,怎还这般急着进殿?”
吴天翊再次低,声音里的沙哑更重了些,却字字清晰:“臣蒙陛下与太后召见,纵是病体难支,也不敢延误……只是臣染了风寒,恐失仪处,还望陛下、太后恕罪!”
他刻意咳嗽了两声,肩膀微微颤,仿佛连维持站立都费了极大的力气。
可站在朝班前列的徐阶却看得分明——这少年看似摇摇欲坠的身形里,藏着一种收放自如的镇定,那低垂的头颅,更像是蓄势待的姿态。
幕帘后的太后目光如炬,盯着吴天翊那身厚重的斗篷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
是真病还是装病,她一眼便瞧得八九不离十,只是这少年敢在太和殿上演这出戏,倒让她对“北境小狼崽”
的城府,又多了几分掂量。
“世子既抱恙,便不必多礼了。”
太后的声音隔着锦帘传来,听不出喜怒,“起来说话吧——你可知,你麾下铁骑围堵北门,已在邵明城掀起轩然大波?”
吴天翊缓缓起身,扶着腰间的玉佩才稳住身形,脸上的潮红似乎又深了几分,却依旧朗声道:“臣……臣略有耳闻。
只是臣病中昏沉,许多事未能亲见,想来是麾下将士听闻臣受辱,一时激愤才……”
他话未说完,便又剧烈地咳嗽起来,仿佛下一秒就要咳出肺来,可那双透过指缝望向殿中的眼睛,却亮得惊人——这场病,是他递出的软招,也是他藏锋的鞘,而鞘里的刀,早已磨得锋利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