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时的梆子声敲得人心头发颤,未央宫寝殿内,东方毓宁像只被强行从冬眠里挖出来的小兽,把脸死死埋在云锦被子里,试图闷死那穿透力极强的传唤声。
“郡主殿下,该起身了——”
那声音又长又黏,带着宫廷特有的不容置疑,像冰冷的蛛丝缠上来,甩都甩不掉。
“命苦啊……”
一声裹着浓浓睡意的哀嚎从被子里闷闷地透出来,带着生无可恋的悲怆,
【东方毓宁,你就是那拉磨的驴!天生的劳碌命!上辈子毁灭了银河系,这辈子才摊上天天寅时起床的福报!认了吧!认命吧!】
她认命地掀开被子坐起身,动作带着一股子被生活蹂躏后的滞涩感。值夜的宫女们如同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仪器,捧着全套繁复得令人眼晕的朝服和洗漱用具鱼贯而入,动作轻巧迅捷,训练有素。
冰冷的湿帕子糊到脸上,激得她一个哆嗦,最后那点负隅顽抗的瞌睡虫才尖叫着被彻底驱逐出境。
铜镜里映出一张尚带稚气却被朝服珠翠衬得格外庄重的小脸,她扯了扯嘴角,镜中人也回以一个苦大仇深的弧度。
【这身行头,沉得能压死一头牛!】
她在心里疯狂吐槽,
【我要是那头驴,朝堂上那些老家伙就是磨盘上的陈年豆子,又硬又硌牙,天天磨,天天磨,磨不出二两香喷喷的豆浆,净出些噎死人的馊主意豆渣!】
东方毓宁几乎是半闭着眼睛,被宫女们半扶半架地“搬”出了未央宫。天幕是沉沉的墨蓝,启明星孤悬,清冽的空气带着露水的湿意,钻进鼻腔,非但没有提神,反而让她更想念温暖的被窝。
那架属于福星郡主殿下的华丽轿辇,像个镶金嵌玉的牢笼,早已静候阶下。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“爬”了进去,厚重的轿帘“哗啦”一声放下,瞬间隔绝了外面熹微的晨光和宫人恭敬却无形的压力。
世界陡然安静下来。她立刻像一摊没了骨头的软泥,毫无形象地歪倒在铺着厚厚软垫的座位上,长长地、夸张地舒出一口浊气,要把寅时起床的怨气都吐干净。
轿辇被稳稳抬起,在空旷寂静的宫道上行进,只有抬轿太监们规律而轻微的脚步声,以及轿身细微的吱呀声。
这条通往太极殿的宫道,是文武百官上朝的必经之路。往日里,当这顶象征着“移动瓜田”的华丽轿辇行经此处,便是朝臣们一天之中“心潮澎湃”、“血压飙升”的开始。
他们总能“听”到轿辇里那位小祖宗与某个神秘存在的对话——那些对话,内容之劲爆,用词之犀利,角度之刁钻,足以让最老成持重的阁老都面红耳赤,冷汗涔涔,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,或者原地失聪。
比如前日,吏部侍郎赵大人新纳了一房年方二八、娇艳欲滴的美妾,正春风得意马蹄疾。福星郡主轿辇不紧不慢地晃过,清晰无比的心声就如同无形的惊雷,精准地砸在所有竖着耳朵的朝臣心上:
【哟!统子快看!就前面那个捋着山羊胡、美得冒鼻涕泡的老头儿!看见没?啧啧啧,新纳的那个小美人儿,是他远房表侄女吧?
论辈分得叫他一声表叔公?老牛啃嫩草不算啥,关键啃的还是自家窝边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