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爸往石缝里灌米酒,突然传来 “咔哒” 声,像锁芯转动。石笋侧面裂开道缝,露出里面的空腔,块鸽子蛋大小的玛瑙躺在其中,在火把下泛着温润的红光,真的像在轻轻呼吸。
“是活的,” 阿果伸手去摸,指尖刚碰到玛瑙,就惊得缩回手,“它在发烫!”
玛瑙笑得像个孩子。背后写着日期:1983 年冬。原来他真的找到了石心,只是没能等到火把节。
带着石心回到密枝林时,松树下的石板缝里冒出簇新绿。阿果说那是 “石生草”,只长在有石魂的地方。
我们按照爷爷的嘱咐,在松根处挖了个坑。石心放进土里的瞬间,突然发出细碎的光,像撒了把萤火虫。阿依奶奶把那两支钢笔 —— 爷爷送的和我带来的 —— 并排插在旁边,蓝布帕子铺成小小的祭坛。
“现在,他们终于能说上话了,” 她往坑里培土,动作轻得像在抚摸婴儿,“石心会把所有没说出口的话,都变成松针的低语。”
夜里的密枝林,松涛声格外温柔。我和阿果坐在石板上,看月光透过枝叶,在石心埋下的地方投下晃动的光斑。她突然哼起支新的彝歌,调子像爷爷笔记本里记的,却多了层轻快的尾音。
“我阿奶教我的,” 她转头看我,眼睛亮得像剑峰池的星子,“她说这是‘续缘调’,该由我们来接着唱。”
离开石林那天,阿果往我包里塞了包东西。打开看,是三粒饱满的松果,每粒都刻着个小字:来、年、见。
飞机再次穿越云层时,我摸着口袋里的石心碎片。它不再发烫,却像揣着团永不熄灭的火。爷爷的骨灰混着剑峰池的水,阿依奶奶的等待浸着松脂的香,还有阿果眼里跳动的光,都被这片石林温柔地接住了。
回到密枝林时,那棵松树的枝桠间多了个鸟巢。阿果踮着脚张望,说里面有三只雏鸟,羽毛还没长全,张着黄嘴丫要食吃。“像不像我们三个?” 她忽然笑起来,银饰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,“你爷爷,我阿奶,还有这棵守了半辈子的树。”
松树下的泥土微微隆起,石心埋下的地方冒出层淡红色的苔藓,像谁不小心泼了胭脂水。阿依奶奶用竹片轻轻拨开苔藓,露出心在认路呢,” 她颤巍巍地摸了摸,“它在找回家的路。”
我把爷爷的地质图铺在石板上,阳光透过松针,在图上投下跳动的光斑。突然发现狮子山断层带的走向,和彝族古歌里唱的 “龙脉” 完全一致。“你看这里,” 我指着图上的红点,“爷爷标注的溶洞入口,正好在龙脉的第七个节点。”
阿果突然想起什么,跑回家取来那本彝文诗集。翻开泛黄的纸页,其中一页画着幅简笔画:三条曲线缠绕着块红色的石头,旁边写着 “龙脉生石心,石心生万物”。“原来古歌里唱的是真的,” 她眼睛瞪得圆圆的,“石心是龙脉的心脏。”
夜里起了风,松涛声在石峰间滚来滚去,像无数人在低声说话。我和阿果坐在火塘边,听阿依奶奶讲撒尼人的创世传说:“很久很久以前,天地是块合在一起的巨石,男神阿黑用巨斧劈开,清气上升成了天,浊气下沉成了地,劈开的石屑落下来,就成了这片石林。”
“那石心呢?” 我忍不住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