松,像谁在上面撒了层青苔。
“当年我爹就用这招招魂。” 他往河里撒了把米,米粒落水的声音在雾里荡开,“他说战死的兵都恋家,听见铜钱响就会跟着来。”
赵山河的防水靴陷在泥里,靴筒上沾着的红泥正在往下掉,像剥落的痂。她手里的青铜剑刚从河底捞上来,剑鞘上的缠绳已经朽成了灰,剑柄的凹槽里卡着半片蓝布,针脚里的草籽正在发芽。
“这剑是战国时期的。” 她用放大镜看剑身上的铭文,那些蝌蚪状的文字在灯光下扭动,“但这蓝布片是五十年代的,有人把新布缠在了老剑上。”
老李突然咳嗽起来,咳得像台生锈的风箱。他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烟盒,里面装着的不是烟叶,而是枚弹壳,弹壳里插着的干枯兰草已经发黑,根须缠在弹壳内壁的划痕上。
“1979 年,我在三号高地捡的。” 他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弹壳,“当时这草还活着,开着白花,像撒了把碎银子。”
雾里传来火车的鸣笛声,悠长的声响让河面泛起细密的波纹。赵山河看见铁轨在雾里若隐若现,枕木间的草芽已经长到半尺高,叶片上的露珠在月光下滚动,像无数只睁开的眼睛。
“考古队明天要撤了。” 她把青铜剑放进密封箱,“省里来的专家说,这片遗址要建纪念馆,把所有的东西都摆在玻璃柜里。”
老李突然站起来,马灯的光晕扫过河面。雾中浮出无数影子,都穿着不同年代的军装,手里的武器从步枪变成了***,但脚下的草鞋都沾着同一种红泥。
“他们不喜欢玻璃柜。” 老李往河里又撒了把铜钱,“我爹说,魂归故里,就得踩着实实在在的土。”
赵山河看见那些影子慢慢走进雾里,军装的破洞处飘出蓝布片,在雾中织成巨大的网。网眼里漏下的月光落在铁轨上,把钢轨照得像两条融化的银带,枕木间的草芽突然疯长,开出细碎的白花,花心里盛着的露珠正在变成铜钱的形状。
她想起昨天整理文物时,那枚刻着月牙痕的界碑拓片,拓片边缘的空白处,有人用朱砂补了行小字:“1952 年秋,与阿妹别于此。” 墨迹新鲜得像刚写上去,针脚般的纹路里,草籽正在顶破纸背。
雾突然散了。河对岸的竹林在晨光里泛着青绿,竹梢的新叶间挂着无数蓝布片,风过时,布片碰撞的声音像无数铜钱在响。赵山河看见铁轨尽头的地平线上,有炊烟正在升起,细长的烟柱在风里弯成弧形,像谁伸出的手臂,正慢慢拽着那些影子往远方走。
小周在探方里捡到那粒纽扣时,露水刚从草叶上滚落。纽扣是胶木做的,半透明的棕色里嵌着朵兰草,边缘的齿痕已经磨平,像被无数手指摩挲过。
“林老师,这和昨天那枚戒指的花纹一样。” 他用镊子夹着纽扣,对着太阳看,兰草图案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,“你说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做的?”
赵山河没说话。她正蹲在编号 T23 的探方里,清理着一堆朽烂的帆布。帆布下露出半截军用水壶,壶身上的红漆已经剥落,但 “赠给最可爱的人” 几个字还能辨认,壶口卡着的半块蓝布正在慢慢舒展,像被风吹开的翅膀。
对讲机突然响了,是县里博物馆的王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