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知县的目光落在苏月脸上那片赤红色的胎记上时,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,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。
他素有洁癖,见不得这等“污秽”
之物,更难以将眼前这个面容有瑕的村妇与清贵俊朗的李进士联系在一起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感自心底升起,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“劝和”
的耐心。
他不等苏月把话说完,便急急用巾帕掩了掩口鼻,仿佛怕沾染上什么不洁的气息,语气也变得敷衍而冷淡。
“既是你自家不愿,本官也不便强求。
只是女子当以柔顺为德,望你好自为之。”
说罢,他甚至不愿再多看苏家简陋的院子和苏月一眼,转身便对衙役喝道:“起轿,回衙!”
匆匆离开苏家村,坐在颠簸的官轿里,刘知县回想起方才情形,不由嗤笑一声,对随行的师爷摇头道:“这李轩倒算是有情有义,中了进士还肯回头寻这等丑妇。
只是本官瞧着,实属不必。
天下何处无芳草,他如今身份,何愁娶不到美娇娘?真是自贬身价。”
言语间,满是对苏月的鄙夷和对李轩“不识时务”
的嘲讽。
送走了态度骤变的刘知县,苏月独自站在院子里,春日暖阳照在身上,却仿佛驱不散那股由权势和偏见带来的寒意。
她沉默地走回屋檐下,坐在一张小凳上,目光投向远处起伏的山峦,神色间带着一种刻意流露的低沉与黯然。
苏建国和张桂兰守在旁边,看着女儿这副模样,心疼得如同刀绞,却又不敢多问,生怕哪句话不对又触动了女儿的伤心处。
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苏月想着还是得离开这苏家村,省的麻烦不断。
苏月轻轻叹了口气,声音低哑,带着几分自嘲:“爹,娘,是不是女儿……真的就如此不堪?在这些官老爷眼里,我们这样的人,是不是就如同地上的草芥,可以随意践踏,连说不的资格都没有?”
这话如同针尖般刺中了苏建国和张桂兰的心。
张桂兰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,苏建国则猛地蹲下身,这个沉默寡言的汉子双手捂住脸,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,出压抑不住的呜咽声。
“不是……月儿,不是……”
苏建国抬起头,眼圈通红,声音因激动而颤抖。
“是爹没本事!
是爹护不住你!
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……这村子,咱们不留了!
爹带你走,带你娘走!
咱们离开这里,去一个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,重新开始!”
苏月看向父母,眼中水光闪烁,她似乎犹豫了一下,最终重重点头:“好,爹,娘,我们走。
离开这里。”
决心一下,苏建国立刻显露出雷厉风行的一面。
他猛地抹了一把脸,站起身:“要走就快走,免得夜长梦多!
田产宅院贱卖就贱卖,只要换得银钱盘缠,够我们路上花用、安家立户就行!”
一家三口此刻心意相通,只求尽快远离这是非之地。
当天下午,他便寻了村里急于置产的两户人家,以远低于市价的价格,迅将家里的几亩瓜田和带着小院的土坯房脱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