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饱暖之大义,苏月不便再坚拒,只得默许他随行。
日久见人心,她渐觉白瑾虽偶显朴拙,却心性质直,言行一致,从无轻浮之词,歇息时望她的目光亦清澈专注,毫无令人不适的审量或怜惜。
她对他印象,悄然转圜。
光阴流转,苏月精心调制的解毒丸终于功成。
因体内胎毒积年已深,她并未贸然用药,先以温补药膳调理根本,待体魄强健后,方循序渐进服食解药,缓缓化去毒性。
随毒素渐除,她面上原本殷红骇人的胎记,竟日复一日淡去、收缩。
这变化,朝夕相随的白瑾最为清楚。
他先是讶异,继而转为由衷喜悦,却从未惊怪或多问,只眼中赞赏与倾慕,与日俱增。
数月之后,最后一缕毒性尽除。
清晨,苏月以清水净面,俯见水中倒影,容颜已无瑕。
肌肤莹润,昔日胎记处光洁如玉,五官明丽照人,竟是一种摄人心魄的绝俗之美。
胎记尽褪,她终复本来容貌。
田间稻麦日渐熟黄,穗实低垂,预告着前所未见的丰年。
收割前夜,白瑾几未成眠,天未破晓便携新镰至苏家水田。
苏月也已起身,二人借朦胧晨光,一同下田收割。
镰刃闪动,稻穗应声而落。
汗湿衣衫,却无人言倦。
东方既白,晨曦微露,正起身暂歇的白瑾,蓦然侧,看清了身旁苏月的面容。
胎记尽褪的容颜,在晨光与劳作的薄红映衬下,宛如晨露中新绽的芙蕖,清艳绝伦。
白瑾呼吸一滞,心如擂鼓,手中镰刀几欲脱手。
他慌忙垂,耳根通红,不敢直视,只凭本能更加用力挥镰,以掩心中波澜。
二人默契协作,竟于天亮前收尽一亩水稻。
后又合力运稻回场,脱粒归仓。
白瑾整日忙碌于苏家,未曾稍离。
待最后一捆稻谷脱尽,苏建国取来大秤,逐一称量。
最终数目,令见多识广的老农亦瞠目结舌——亩产六百三十七斤!
远当下沃田不过二百余斤之收,堪称神佑!
苏建国双手微颤,张桂兰喜极拭泪。
苏月望着灿然稻谷,唇边终露欣慰笑意。
多年心血,跨越时空之智,终在此刻硕果累累。
欣喜之余,苏月主动对白瑾道:“白掌柜,这些时日有劳了。
今日便留下用顿家常饭吧。”
白瑾受宠若惊,连声应道:“好、好!
多谢姑娘!”
晚膳时,张桂兰备下丰盛菜肴。
席间,她与苏建国相视而笑,眼中满是对白瑾的认可。
是夜,张桂兰入苏月房中,执其手恳切道:“月儿,白瑾这孩子,我与你爹都看在眼里。
人品敦厚,肯吃苦,待你更是真心实意。”
“那柳贵妃在宫中势大,陛下又……那般纵容,娘只忧你归宗之路艰险。”
“爹娘终会老去,唯愿此前能为你寻一可靠归宿,护你余生安稳。
白瑾,娘觉得可托付。”
苏月静聆片刻,轻声应道:“女儿的婚事,但凭爹娘做主。”
这便是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