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身材不算高大,甚至有些精瘦,穿着一身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衣裳,脚上蹬着一双破胶鞋,裤腿挽到了膝盖,露出肌肉结实、布满各种细小疤痕的小腿。
他手里拎着一个扁平的铝制酒壶,正仰头灌了一口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,肤色黝黑,是常年被日头曝晒留下的痕迹,脸颊瘦削,下巴上冒着青黑色的胡茬,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得异常锐亮,此刻正带着一种审视,甚至有些嘲弄的目光,上下打量着我。
在他脚边,放着一卷盘好的麻绳,还有一根带着铁钩的长竹竿。竹竿油光水滑,显然是用了很久的家伙事。
捞尸人!
我立刻猜到了他的身份。王老五说过,他们请了捞尸队,领头的就叫张九骨!
“你就是张九骨?”我警惕地看着他,手依旧没有离开怀里的木牌。这个人身上有一股浓烈的河腥气,还有一种长期与死亡打交道形成的阴冷气息。
“嘿,还有点眼力见。”张九骨嗤笑一声,又灌了一口酒,抹了抹嘴,“陈怀山那老家伙的孙子?听说跑城里念书去了,怎么又滚回这鬼地方,还掺和起这浑水了?”
他语气不客气,甚至带着点粗鲁,但直呼我爷爷的名字,听起来又像是旧识。
“这里是我家,我回来有什么问题?”我定了定神,反问道。面对这种人,示弱反而会被看轻。
“家?”张九骨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,嘿嘿低笑起来,笑声在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瘆人,“你那家,比这河里头也干净不到哪里去。”
他的话像是意有所指,让我心头一紧,难道他知道老宅里的事情?
“刚才的事,你都看见了?”我盯着他,问道。他躲在这里,显然目睹了“问米”和栓子被托出水面的全过程。
“看见?哼,”张九骨放下酒壶,目光扫过我揣着绣鞋的胸口,又落回我的脸上,“老子不光看见了,要不是老子用‘定水钩’在底下悄悄镇着那片水域,就凭你们那半吊子的问米和几句空头许诺,那娘们能这么轻易把到嘴的‘替身’吐出来?”
我心中一震!定水钩?镇住水域?
难怪!我就觉得柳绣娘最后放弃得似乎有些过于“顺利”了,原来暗地里还有这么一手,这张九骨,不只是个普通的捞尸人!
“你……”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。他既然暗中出手相助,为何又躲在这里,现在才现身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