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太极殿里,那盆名贵的“魏紫”
牡丹似乎汲取了帝国东疆平定带来的“喜气”
,开得愈娇艳。
李渊指尖那抹象征宗亲凋零的紫痕早已洗净,他正盘算着如何将山东新附之地尽快纳入大唐的肌理,仿佛蒋善合的账簿和孟啖鬼的羊腿骨已是前朝旧梦。
铜漏滴答,殿内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、略带疲惫的宁谧。
连内侍们的呼吸都放轻了,唯恐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、属于胜利者的片刻宁静。
然而,帝国这台庞大机器的运转,从来不会只在一个方向上安稳前行。
就在李渊的目光刚从山东舆图上移开,准备品一口新贡的蜀中春茶时,一股来自帝国东北边陲营州(隋朝辽西郡,治今辽宁朝阳)的凛冽朔风,裹挟着血腥与背叛的刺骨寒意,粗暴地撞碎了这份宁谧。
武德四年(621年)六月十三日,距离孟啖鬼在曹州城头扔下羊腿骨归降唐朝仅仅两天,一份字迹潦草、染着风霜与烟尘的八百里加急军报,被一名嘴唇冻裂、甲胄带伤的骑士,几乎是砸在了长安兵部衙门的石阶上。
文书的内容简短却如惊雷:“六月十三日(庚子日),营州人石世则劫持了总管晋文衍,带着整个营州反了!
还拥立了一个叫突地稽的靺鞨人当老大!”
消息像一滴冰水掉进滚油锅,瞬间在长安朝堂炸开了花。
李渊案头那盆“魏紫”
,仿佛也感受到了这股寒意,花瓣都似乎瑟缩了一下。
石世则?这个名字,在长安的勋贵圈子里,比岭南的荔枝核还陌生。
翻开他的履历,简直朴素得像营州城外荒原上的石头:土生土长的营州本地人,祖上八辈子大概都是跟土地和刀弓打交道。
隋末天下大乱,群雄并起,石世则没那份逐鹿中原的雄心,就在老家纠集了一帮同样不安分的乡党、猎户,还有那些在边地讨生活、刀头舔血的“豪侠”
,说难听点就是地方武装团伙,干起了“保境安民”
的买卖。
当然,保护费得收。
他们靠着敢打敢拼和熟悉地形,这伙人在营州地界上竟也混出了点小名堂。
后来隋炀帝统治势力彻底崩盘,李唐的旗帜虽然插了过来,但天高皇帝远,营州这苦寒边地,朝廷一时半会儿也派不来得力人手彻底接管。
于是,石世则和他那帮兄弟,就半推半就地被招安了,挂了个“营州镇将”
之类的杂牌军职,领着朝廷一份微薄的粮饷,继续干着维持地方治安(顺便收点保护费)的老本行。
日子不算富贵,但在乱世里也算安稳。
可这份安稳,在大唐统一中原的浪潮席卷而来时,变得摇摇欲坠。
朝廷开始加强对边地的控制,各种名目的赋税、徭役接踵而至。
更要命的是,朝廷为其派来的顶头上司营州总管晋文衍。
这位晋总管,标准的关陇门阀子弟,他带着长安贵胄特有的傲慢和对边鄙之地的轻视走马上任。
在晋文衍眼里,营州这鬼地方,冬天能冻掉鼻子,夏天蚊虫比马蜂还毒,百姓粗鄙不堪,连空气里都飘着牲口棚的味道。
他对石世则这种“地方豪强”
更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