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恩浩荡。
自即日起,当恪守本分,安于屯戍。
依律:每日挖石半方,伐木十根,或垦地一亩。
男丁劳作,妇孺后勤,不得懈怠!
住处……”
他抬手指了指驿站围墙边缘,最歪斜破烂的那间,“那间空置木棚,可供容身。
自行收拾。”
言简意赅,毫无温度。
仿佛多解释一个字都是浪费。
沈桃桃听着这冰冷刻板的“入职通知”
,本就又冷又饿,胃里火烧火燎,之前那点松子香带来的安慰早被风雪吹没了。
再看看谢云景那张比宁古塔万年冻土还要冰冷的脸,还有远处那根本就不能遮住风雪的烂棚子,什么规矩本分,天恩浩荡,狗屁!
这就是逼他们去死,还不是一刀砍掉脑袋,而是炖刀子拉肉,让你受尽痛苦死去。
沈桃桃一股子无名邪火蹭地直冲天灵盖。
她压低声音,对着沈大山的后背,咬牙挤出一句:“哼,端着个棺材脸给谁看啊,以为自己是什么冰山大帅哥呢?我呸,阴损大变态!”
话音刚落,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谢云景,身形似乎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。
那双深黑无波的眼眸,终于有了些许细微的波澜。
他的目光像两道冰锥,精准地越过沈大山结实的肩背,戳在了沈桃桃那张写满了“不服气”
的小脸上。
沈桃桃接收到他的视线,心里一惊!
他不会听到了吧?不能啊,她的声音明明很低啊,就连旁边的沈家人都没听到,只以为她是被冻的哼哼了两声。
她不知道谢云景自幼习武,耳力自然过寻常人很多,能听到并不奇怪。
谢云景还在盯着沈桃桃,他见过太多流放来的所谓官家女眷了。
她们在这绝境里,要么面如死灰一瘫烂泥认命等死,要么就是仗着几分残余姿色,眼神或怯弱或谄媚地去勾搭守兵。
甚至主动暗示,只为换一个能避风的角落、半块霉的干粮,或是免去男人更重的劳役。
像刚才沈家下车时,他就瞥见了另一波早几天到来的犯人家属那边。
有女人怯生生地被自己家的男人推搡着,往旁边一个抱着膀子斜眼瞄的兵头儿身边凑……
麻木、卑琐、肮脏的交易,在这片苦寒之地几乎每天上演。
女人在这里,有时候贱得不如一碗热水。
可眼前这一家子。
男人把女眷死死护在中间,身体挡得像严密的铠甲,防备的不是野兽,而是官兵可能存在的恶意。
那两个年轻的女子虽然狼狈,眼神里却没有半分谄媚和屈就,只有警惕和对家人的担忧。
尤其是眼前这个瘦伶伶,脸冻得青,却敢在背后骂他“阴损大变态”
的小丫头。
那眼神里,没有对权势的惧怕,没有苟且偷生的麻木,只有被现实和寒冷压得快要炸开的愤怒,和一股子野草般蛮横的生命力。
好像这酷寒天生无法冻裂她,她却反要长出刺来扎人?
呵。
谢云景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。
不是笑,更像是冰面上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细纹。
那冰冷刺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