引子一
1939年4月8日 上海曹家渡
江南初春,雨别样多情。在夜幕升起的黄昏,依然黯然淅沥的下着。白利南路旁的街灯不知不觉的亮了,照亮路上沉积一天的积水,水中投射出路人仓促的步伐,在光和影的交错中熠熠生辉——这是华灯初上的时刻。
西格蒙德和往日的黄昏一样,拖着疲惫的身体,艰难的挤出有轨电车,在落地的一瞬间,地上的泥泞贱到了他古典的欧式风衣,不过他已经无心思打理。他从风衣内袋里掏出一支雪茄,狠狠的吸上一口,他需要用这种方式排遣,也可以说是用它来麻痹:这个项目太疯狂了,帝国研究委员会到底要干什么!他这样暗暗咒骂着。
五年来,对西格蒙德而言,没有比让他挚爱的杰西卡康复更重要,没有她,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?从第一天认识她起,他就有了这个想法。 所以什么帝国啦,元首啦,使命啦,通通见鬼去吧。
起风了,他裹紧黑风衣,转身拐进一个弄堂。他喜欢在小巷里行走,因为那里很安静,安静的让他可以欣赏自己匀称又带点急促的呼吸。上海已经沦陷,租界成为了孤岛,小巷里也时不时有日本兵出没,他得走的快一些。不久后他已安然到家。
这是一座古朴的旧式瓦片房,外层是他的研究所,内部的主卧躺着他那位。无论他的助手一天整理几次,他的办公桌永远都是那样的乱,堆积着各种生物学研究报告,动物切片,在那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头盖骨,不知这是模型还是刚用死人头骨制成的标本.他记得有一次自己一个人去擦桌下的地,头盖骨猛然间坠落,掉在他的面前,一整排外露的牙齿冲着他狞笑,把他吓得半死。外层的空间纵然很小,但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进卧室,即使是他生平最亲密的助手许尔勒,虽然他知道许尔勒其实是了解内部的一切的。为了维持生计,他把楼上的房间租给了一家古怪的房客,自己和许尔勒挤在客厅的沙发上睡觉,每晚都是如此。对于他来说,许尔勒是现在唯一还能说上话的朋友,每个周末的晚上他俩还会在一起喝杯龙舌兰或者白兰地,醉的时候他总是喜欢语无伦次的对许尔勒说“伙计,你该结婚了,看看你和那个百乐门的林小姐有多般配”这时候许尔勒总会习惯性的皱着眉头说“你还是先考虑你自己吧”这是在一周内唯一使他惬意时刻。除此之外,他俩每天都会为他们的生活开支搅尽脑汁到深夜,也偶尔去法国或者荷兰领事馆赚点外快维持开销。不过今天,他很疑惑许尔勒怎么还没回来。
许尔勒有着德国科学家与生俱来的严谨苛刻,也有着法国浪子的放荡不羁,这可能和许尔勒在巴黎的母亲有关。他感觉自从来了上海,许尔勒就变得和往日有些不同,他以前三句话不离“元首的任务”,而现在却用留声机听夜上海的靡靡之音,还经常买闻名十里洋场的歌手周旋或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