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,在第五天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,彻底熄灭了。
那沉重艰难的“嗬嗬”声戛然而止,紧抓着草席的枯瘦手指猛地松开,身体骤然松弛下去,浑浊的眼睛失去了最后一丝光亮,空洞地望着低矮的屋顶。
“娘——!”冯雷发出一声悲嚎,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将他淹没。
云海道长在越州宴门外挂出白绳放上杨婶子的木牌,负责处理的人很快来了,沉默而麻利地用草绳拉起裹着杨婶子遗体草席,动作迅速得让人绝望,草席被迅速拉走,消失在越州宴街口。
也许过不了半天,林宅门口会被放上一个挂着木牌的陶罐。
越州宴的门重新关上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,只留下更浓重的死亡气息。
现在,也只能让冯雷照顾他那奄奄一息的女儿。
冯月小小的身体因为持续的高热、剧烈的吐泻和严重脱水,已经有些瘦脱了形,眼窝深陷,嘴唇干裂起皮,布满了血口子,呼吸微弱得像游丝,偶尔会无意识地抽搐一下,或者极其费力地睁开一丝眼缝,茫然地看着父亲,眼神空洞得没有任何神采。
冯雷紧紧抱着女儿,仿佛抱着全世界最后一点微弱的火种,每一次她微弱的抽搐都像一把钝刀在他早已破碎的心上反复切割。
悔恨如毒蛇噬咬:如果当初看管再严些,如果月儿没有溜出去…恐惧如寒冰冻结:月儿是不是也要离他而去了?绝望如深渊将他吞噬:他什么也做不了,只能眼睁睁看着至亲在痛苦中凋零。
他颤抖着,将云海道长新送来的药汁,一点点、极其小心灌进女儿干裂出血的嘴唇,祈求着能发生奇迹。
他粗糙的大手一遍遍抚摸着女儿滚烫却瘦骨嶙峋的小脸,那曾经红润饱满的脸颊如今只剩下令人心碎的轮廓。
巨大的无力感和椎心泣血的哀伤让这个七尺汉子佝偻着背,无声地、剧烈地颤抖着,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溢出,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女儿的衣衫。
他抱着这轻飘飘的小小身体,仿佛抱着自己正在崩塌的世界。
越州宴,这座雕梁画栋、觥筹交错的繁华酒楼,如今空气中弥漫的气味却令人窒息:浓烈刺鼻的石灰水味,也无法完全掩盖苦涩药汁的辛烈、呕吐物的腐酸以及排泄物那令人作呕的恶臭。
这些气味混合、发酵,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进入此地的人胸口,也全部压在云海道长的肩上。
曾经飘逸出尘的道袍早已不见踪影,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沾满深褐色药渍、不明污迹和点点石灰斑痕的粗布围裙,胡乱系在他瘦削板正的身躯上。
他脸上蒙着的口面边缘被呼出的水汽和汗水浸透,紧紧贴在皮肤上,露出的那双眼睛,曾经清亮有神,如今却深陷在浓重的青黑色眼窝里,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,眼神疲惫、焦虑,深处藏着一种麻木的沉重。
他太忙了,忙得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,被被无形的鞭子一刻不停地抽打着。
天刚蒙蒙亮,他就得起床,提着那个装着脉枕和笔墨的药箱,挨个隔间巡视。
里面的病人会把手伸进石灰水里浸泡一下,然后伸出门缝,他得隔着门板缝隙或是在门口保持距离,凝神探脉,细听里面病人虚弱的描述。
每一次触诊,都像是在触摸死神冰冷的指尖。林三爷的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