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半斤一句“这位是裴逸麟裴大人”
脱口而出时,人群瞬间死寂。
“裴……裴恒的那个裴?!”
一声惊叫如同冷水泼入沸油。
裴逸麟点头:“裴恒乃本官家父。”
霎时间,污言秽语代替了方才的人声鼎沸。
“呸!
贪官污吏的儿子!”
“狗官!
滚出河州!”
“就是他爹吞了救命粮!”
唾骂声骤然爆,混杂着泥点溅上裴逸麟的靛蓝官袍。
那些浑浊的眼睛里,鄙夷、愤怒、憎恨如同实质的毒针,狠狠扎来。
裴逸麟挺拔的身形在咒骂浪潮中纹丝不动,唯有袖袍下的手,指甲深陷掌心,掐出血痕才压住心间的嘶吼——他鞠躬尽瘁的父亲,死于谋杀与构陷,死后还要被蒙蔽的百姓唾骂!
他冰冷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愤怒的脸,最终停留在人群边缘一个沉默的汉子身上。
那人穿着破旧短褐,皮肤黝黑,没有咒骂,也没有退缩。
当裴逸麟目光扫过时,他飞快垂眼,但那一瞬,裴逸麟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悲悯。
裴逸麟面无表情,在“滚出去”
的声浪中转身:“半斤,走。”
夜色如墨。
驿舍内油灯如豆,映着裴逸麟冰封的脸。
白日的屈辱与滔天恨意在他胸中翻搅。
父亲的血,百姓的唾骂,河州的泥泞……一切都沉重得令人窒息。
“笃笃笃”
极轻的叩门声打破了死寂。
裴逸麟眼神瞬间锐利如刀。
半斤无声抽出短匕,贴门低喝:“谁?”
门外沉默片刻,一个压低的、带着河州口音的男声响起,微微颤:“小人刘卞求见裴大人!”
刘卞?裴逸麟脑中闪过那个沉默汉子的身影。
他示意半斤开门,手已按上腰间软剑。
门开一缝。
正是卞孤身一人,满面尘土与紧张的刘卞。
他挤进来,反手掩门,扑通跪倒:“裴大人,小人不信,不信裴老大人是那种人!
他是青天,是俺的恩人啊!”
裴逸麟瞪大了眼睛,语气中带上了希冀:“快起来,细细与我说来!”
刘卞猛地抬头,眼中迸出虔诚的光和深切的痛:“小人原是城外刘家村佃农!
丰顺二年大旱,饿殍遍地!
是裴老大人!
他顶住压力,硬从硕鼠嘴里抠出救命粮,送到俺们最偏远的村子!”
他哽咽,浊泪淌过沟壑纵横的脸,“没有那袋粮,小人全家早成枯骨!
俺们村都记得恩情!”
他抹泪,眼中燃起怒火:“后来传出裴老大人贪污激起民变……俺不信!
那样清正爱民的好官,怎会贪救命粮!
那‘暴乱’是天大的冤枉!
是有人要害他!”
他声音颤抖,“小人白日不敢言,怕遭记恨!
但不能看着恩人之子被污蔑,也更不能让裴老大人死后还背黑锅!”
一股滚烫冲上裴逸麟眼眶,被他强行压下。
他声音沉缓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:“刘卞,可知当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