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邵是翟丹青一手栽培起来的人,向来唯翟丹青马是瞻。
但这次面对翟丹青的吩咐,他却迟疑了。
“殿下,您想好了?咱们楚地真的要卷进京城吗?”
连邵抬起头,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,“陛下和太子的争斗是龙虎之争,咱们本来远在楚地,挨过这次饥荒,我相信在您的带领下重返辉煌根本不是难事!
但若趟了这趟浑水……到时候陛下不敢动太子,还不敢动我们楚地这蛮荒之地吗?”
连邵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:辅佐京城太子,赌上楚地的命运,当真值得吗?
翟丹青没有急着回答。
他走到窗边,推开窗户,让夜风从缝隙中涌入。
“连邵,”
翟丹青的声音仿佛比夜色更深沉,更能穿透人心,“你真的觉得,就算我们一直偏安一隅,丰顺帝就会放过我们吗?”
连邵被问得一怔。
他不答,不是不知答案,而是这答案太昭然若揭,他说不出口。
翟丹青面对着一望无垠的夜色,继续开口:“是,表面上看的确很好——朝廷年前刚打了胜仗,击退了蛮族。
可你到下面的州县、去那些刚遭了旱灾的村子里看看是什么惨状!
朝廷的赈灾款杯水车薪,贪官污吏层层剥削,可本王若不亲自来京城,他们根本不打算放在心上!”
他的语气带着压抑许久的愤怒而渐渐激动起来:“我们楚地,就是旱季的枯草,看着还立挺着苟延残喘,实际上轻轻一阵风就能被连根拔起!
若还指望着朝廷,指望着陛下心生怜悯……连邵,你跟着我在楚王府这么多年,难道还看不出,陛下防本王,比防着蛮族更甚!”
他转身,此刻眼中杀心已起:“本王不是为了太子,为了那把龙椅,是为了给楚地争一条活路罢了!”
燕寒若连亲儿子燕彻执都能狠心扳倒,那下一个是谁?
是他这个亲外甥,是翟丹青这个“拥兵自重”
又不听话的藩王。
届时,随便找个罪名再颁布一道圣旨,楚王府就是燕寒要清算的对象。
“我们现在帮太子,是因为他不倒,丰顺帝就腾不出手来对付楚王府。”
翟丹青深吸一口气,继续道,“你的担心,本王明白。
但我们这次并非硬碰硬,而是借‘祥瑞’说事,向朝廷争取更多的喘息的时间,多要些钱粮,再减免些赋税……唯有如此,方能惠及百姓。”
“殿下,那您呢?成功了一切都好说,若失败了,或燕彻执将来登基后忌惮您功高震主,那……”
翟丹青打断连邵,斩钉截铁道:“此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。
至于未来……若百姓安然,那本王自愿沦为阶下囚。”
连邵听着,看着眼前这位长不了他几岁的主君,心中涌起钦佩、沉重和了然。
楚王看的,远比他深,远比他远。
这不是一时意气用事,而是深思熟虑后为楚地谋求出路挣扎而来的险棋。
“好。”
连邵郑重地点了点头,“殿下放心,连邵一定竭尽全力办好此事。
您在京中,也要小心斡旋。”
翟丹青点头,示意连邵跟随自己走到舆图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