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士津听见这话,神色并未有太多改变,他依旧静静地看着谢匡迎,像是留出时间,让他继续说下去。
“比起我,妧迎虽是女子,但天资聪颖,更有才华。
但是……”
谢匡迎顿了顿,似乎下定决心一般又说,“但是她毕竟是女人,决狱司将来不可能将爵位袭给她。
我才是……是你唯一的继承人。”
但谢士津只是沉默。
这沉默比斥责更让谢匡迎难受。
空气仿佛都静止的那一刻,谢士津终于缓缓开口,但面对儿子的“宣言”
,他却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。
“匡迎,你就为了说这些?”
谢匡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却硬着头皮继续说:
“难道不是吗?父亲,我是谢家的嫡长子,承袭您的爵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,妧迎就算考上了女官又如何?将来依旧要嫁人,而且她如今已经是东宫的弃……”
“她如何?”
谢士津语气平淡地打断他,“她比你更懂得审时度势,比你更沉得住气,比你更明白什么话该说,什么话不该说。
况且,她从东宫离去,是‘和离’,并非休妻——若是你,你能让燕彻执这样退一步吗?”
这番话落进谢匡迎耳中,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脸上,火辣辣的疼。
“所以一直以来,您就是这样看轻我的?”
“云袖小产,东宫要断臂求生舍弃我们谢家,妧迎能有主动和离的胆量;如今陛下猜忌决狱司,我们看似风光,实际却如履薄冰,被东宫围剿,妧迎要去参与女官选拔。
而你,从始至终只在乎你的利益。”
谢士津站起身,踱步走到谢匡迎面前。
明明是仰视,但却看得谢匡迎心头毛。
“匡迎,你可曾想过,若这关过不去,谢家这艘大船便会沉没——那你这继承人,继承的是什么?是抄家灭族的罪责,这样,你还敢继承吗?”
心中的不甘像是滋长的藤蔓,顷刻间便覆满了整颗心脏。
谢匡迎攥紧了拳头。
“您是不是早就打算把资源倾注到妧迎身上,因为觉得我扛不起谢家的担子?”
这话说得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。
谢士津眼底闪过一丝失望。
他叹了口气,回到案桌后的椅子中坐下,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疲惫:“谢家想屹立不倒,靠的是兄弟姊妹同心协力、各展所长,不是争风吃醋,算计家里那点‘资源’。”
他重新拿起文书之前,最后看了一眼谢匡迎,“匡迎,你的眼界太窄了。”
父亲不再理会自己,谢匡迎也没必要站在这里自讨无趣。
他冲出这压抑的方寸天地,有些天旋地转地逃回自己院中,随后一拳狠狠地砸在廊柱之上,巨大的冲力下,他的手背瞬间红肿起来。
但是再多拳头砸下也无济于事——根本不能驱散谢士津如同魔咒的那些言语:
“她比你更懂”
、“她看的远得多”
、“你的眼界太窄了”
……
皇宫落于京城,让这座古都似乎也处在漩涡之中,伴随不曾静止的阵风和谣言,一路飘扬。
刑部值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