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他推翻了桌案,站在高高的大殿之上,逼视满座群臣。
那一声“够了!”看似压的群臣鸦雀无声,又何尝不是深陷泥潭之人,望着那臭秽不堪的利益污泥,正一点点漫上来,要将他吞噬淹没,化作那众人用作争夺利益的泥胎木雕前,最绝望的呐喊。
他喊的振聋发聩,他喊声嘶力竭,他说够了!他希望这一切能停下,他多想回到当初渤海之时,他还只是个刚从洛阳逃难来的太守。
那时候常有贤臣来访,名将来投,他们称赞他袁本初怒斥国贼的忠义,仰慕他四世三公的名望。
所有人都有在献计献策,每个人都为他筹谋辗转,他们勠力同心,为了一个相同的理想和未来努力奋进。
从渤海太守到十八路诸侯讨董盟主,再到冀州之主,至而今坐拥冀青幽并四州,天下莫能与之争!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?
从什么时候起,他麾下智计百出的谋士,开始计起了个人私利,他帐下智珠在握的贤臣,总在算计家族得失?
大抵是从界桥那一战开始的吧?
一战打碎了公孙瓒的脊梁,自此整座北方再没有他袁本初的对手!
独霸北方,虎视中原,倾大河之士,拥百万之众,天下如在掌中,唾手可得!
袁绍眸光怅然,望着堂下这些他曾熟悉到骨子里,如今又陌生如初见的面目。
他们低眉顺首,没有一个敢与他这位主公对视,然而那一张张低垂的面目下,他看不见的阴影之中。
群臣心底计较的人心与利益,无时无刻不再化作丝线,将他这位缠绕拖曳,化作党争的剑。
默然良久,他抚须长叹,神色凝重,谓之曰:
“诸公所言甚是!
黄巾之说,张角之四弟、遗腹子之流,实乃无稽之谈。
然,袁谭我子,绍自深知,其并非不晓轻重,谎报军情之人,青州之事,犹待详查。
审公,汝方才言,有你辅佐,青州田楷,一年可灭。
这样吧,便由你往青州一行,辅佐袁谭,覆灭田楷,再来复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