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平线上的枯草猛地抖了抖,不是风卷的,是冻土深处传来的、带着沉疴的呻吟。
那呻吟细若游丝,却像根针,扎得藏在草窠里的沙鼠猛地支棱起耳朵——可还没等它辨清方向,一道寒光已先刺破了天际。
最先冒出来的是矛尖。
四万根铁矛斜指天穹,矛杆是阴山黑铁锻的,矛刃淬过草原的雪水,泛着冷森森的光。
正午的日头正烈,金红的阳光撞在矛刃上,“哗啦”
一声碎成漫天星子,噼里啪啦往荒草里落。
那哪是星子?是草原最毒的光,被蒙古骑兵的铁刃劈成了碎渣,落在枯草地上,竟让枯黄的草叶都泛出几分灼人的热。
马蹄声是从地底涌上来的。
起初是闷雷,贴着沙砾滚,像远处积雨云里藏着的怒响,低低的、沉沉的,震得地面下的虫豸都不敢动弹。
接着,那闷雷骤然炸了,炸成崩山裂石的响,每一步都让冻得硬邦邦的土地裂开细缝,缝里渗出些微湿土的腥气。
藏在草窠里的沙鼠连逃的念头都生不出来,小小的身子直挺挺地趴在原地,被那马蹄震波掀得七窍流血,软塌塌地成了一滩肉泥。
最前排的骑兵伏在马背上,脸贴着凉沁沁的马鬃,马鬃上沾着的晨霜还没化,蹭得脸颊痒。
他们的皮甲是鞣制了三年的狼皮,甲面上绣着狰狞的狼头纹,狼眼用赤铜镶嵌,被风扯得颤,像是下一秒就要扑出来咬人。
胯下的马是养了三年的战驹,通身黑亮,唯有四蹄带点白,是草原上最金贵的“踏雪”
种。
马鼻孔里喷着白汽,白汽遇着冷空,瞬间凝成细小的冰粒,落在地上。
蹄子踏过的地方,枯黄的草叶瞬间被碾成绿褐色的泥——那泥里混着草汁、冻土渣,还有马掌踏碎的沙砾,在草原上留下一串深褐色的蹄印,像一行带着杀气的诗。
“冲!”
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嗓子。
那声音粗哑、雄浑,像块烧红的石头砸进滚油里,“滋啦”
一声炸开了锅。
四万张嗓子跟着炸开,不是整齐划一的号子,是草原狼扑食时的嘶吼,是饿了三天的孤狼见着肥羊的凶性。
那嘶吼里混着马嘶、铁矛碰撞的脆响,还有皮靴蹬着马镫的闷响,裹着漫天沙尘,像一堵厚重的墙,往对面的阵线压过去。
最前头的百骑像把淬了毒的尖刀,马快得拉出残影。
骑兵手里的环刀悬在腰侧,刀柄上缠着的红绸被风扯成直线,红得像血。
他们的眼睛盯着前方,连眨都不眨——那是从小在马背上摔打出来的狠劲,是摔断了骨头也只咬着牙爬起来的硬气。
马跑起来时,他们的身体和马成了一条线,仿佛人马本就是一体,连呼吸都跟着马蹄的节奏沉下去、浮起来,每一次吸气都吸进满肺的沙尘,每一次呼气都带着草原汉子的血气。
可偏有几道影子,和他们身后潮水般的队伍慢了下来。
靠右翼第三列的一个骑兵,名叫巴图,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后生。
他手攥着矛杆的指节泛白,指缝里渗着汗,把冰凉的矛杆攥得潮。
胯下的马也像是通了人性,脚步不自觉地往旁边错了半分,和旁边的同伴拉开了一臂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