壁炉里的火焰正舔舐着最后一根柴,火星溅在砖缝里,像谁遗落的碎钻。
艾莉森把热可可杯贴在脸颊上,玻璃上的雾气模糊了窗外的雪——今年的圣诞雪下得蹊跷,不是蓬松的白,倒像掺了灰的棉絮,沉甸甸压在松枝上,连挂着的彩灯都暗了三分。
“卢卡斯,你听到阁楼的声音了吗?”
她忽然开口,指尖在杯沿划出圈。
卢卡斯正用美工刀拆最后一个包裹,闻言顿了顿。
阁楼的木地板在三年前就朽了,去年夏天明明请人钉死了入口,此刻却传来“吱呀——”
的轻响,像有人穿着湿鞋在上面走。
“大概是雪压塌了什么吧。”
他把拆到一半的包装纸揉成团,金属刀面映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异色。
艾莉森注意到,他拆的那个礼盒没有标签,缎带是深褐色的,像干涸的血痂。
午夜的钟声敲响时,窗外的雪突然停了。
艾莉森去关客厅的窗,眼角余光瞥见院子里的圣诞树——早上挂的十二只玻璃驯鹿,此刻只剩十一只。
最左边那只红色的,底座上刻着她的名字,此刻正躺在雪地里,鹿角断了一根,像在朝屋子的方向叩。
“卢卡斯,驯鹿少了一只。”
她回头时,却现沙空着。
那杯他没喝完的可可还冒着热气,旁边散落着深褐色的缎带,而那个没拆完的礼盒敞着口,里面没有礼物,只有一捧灰,灰里埋着半片鹿角。
阁楼的响动又起来了,这次更近,像是在楼梯口徘徊。
艾莉森摸到壁炉旁的拨火棍,金属的凉意顺着掌心爬上来。
她没喊卢卡斯,方才拆礼物时,他脖颈后露出的皮肤下,有青黑色的纹路在动,像极了去年钉死阁楼时,从木板缝里渗出来的霉斑。
楼梯转角的壁灯忽明忽暗,光影里,她看见卢卡斯站在阁楼门口,背对着她。
他身上的毛衣沾着雪,而他明明没出过门。
“艾莉森,”
他的声音像被水泡过,“你看我找到什么了?”
他缓缓转过身,手里举着那只断角的红色驯鹿。
驯鹿的玻璃眼睛里,映出艾莉森身后——十二只驯鹿正整整齐齐排在楼梯扶手上,每只的鹿角都滴着水,在地毯上晕开深色的痕。
而卢卡斯的脸,不知何时覆上了一层薄冰,冰下的纹路正慢慢裂开,像要长出什么东西来。
艾莉森握紧了拨火棍,壁炉里的火星彻底灭了。
她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匿名卡片,上面用红墨水写着:“今年的圣诞树,该添新装饰了。”
那时卢卡斯正站在她身后削苹果,果皮连成一条不断的线,红得像血。
雪又开始下了,这次是红色的。
阁楼的门“吱呀”
一声开到最大,里面传来铃铛声,不是圣诞歌的调子,倒像谁在摇晃装骨头的罐子。
艾莉森没有后退,她看着卢卡斯冰面上裂开的纹路里渗出的红,忽然想起他去年说过,阁楼的地板下,埋着他小时候养的驯鹿。
“原来你说的‘老伙计’,是这个。”
她笑了笑,把拨火棍横在胸前。
壁灯最后闪了一下,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