舷上斑驳的锈迹重叠成奇异的花纹。晶体表面开始发烫,那些原本模糊的刻痕逐渐清晰——是爸爸工整的钢笔字:"1987年8月14日,晴转多云,捕获马鲛鱼三十斤,阿远"。
"你看。"妈妈指着晶体折射出的光斑,"像不像他当年在船头点的马灯?"
暮色四合时,她们提着装满虾干和蛤蜊的竹篮往回走。路过村口老榕树下的棋摊,退休的老教师正用放大镜研究棋盘,见她们经过便喊:"老林家的,你家闺女带回的蛤蜊真新鲜!"
"比不上您家小孙子钓的小龙虾金贵。"妈妈笑着递过个塑料袋,"给您家老太太熬汤补补。"
老教师的女儿从藤椅上起身,手里攥着本泛黄的相册:"正好,我家那口子总念叨年轻时在海边当摄影师的事,您帮我看看这些老照片?"
相册封皮是硬壳牛皮纸,边角已经磨损,露出底下米黄色的纸芯。翻开第一页,小满倒吸一口冷气——那是妈妈二十岁的肖像照,背景是波涛汹涌的大海,她穿着海魂衫,头发被海风吹得狂乱,眼睛里却燃烧着炽热的光芒。
"你爸总说我拍照时太严肃。"妈妈指尖抚过相框,"可他不知道,每次按下快门,我都怕镜头里的人下一秒就会消失。"
老教师的女儿翻开相册内页,突然惊呼:"这张照片背面有字!"
泛黄的纸页间,铅笔字迹已经模糊,勉强能辨认出:"致我的航海士,愿所有潮汐都载你归来。"
小满的呼吸突然停滞。她想起循环里那个暴雨夜——妈妈浑身湿透地冲进家门,怀里护着的相册正是这本。当时她以为是母亲思念成疾产生的幻觉,此刻才发现每张照片背面都有工整的字迹,记录着父亲每次出海的日期、风向,甚至还有"今日捕到十七只海豚,它们跳跃时像在跳圆舞曲"这样的傻话。
其中一张照片让小满如遭雷击:襁褓中的婴儿被海风掀起的毯子裹着,背景是摇摇晃晃的渔船甲板。照片背面写着:"1990年5月3日,长女阿满,愿海浪永远温柔。"
"这是......"
"你出生那天,你爸非要抱着你去海上看日出。"妈妈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"结果遇到风暴,渔船在浪里打转了三个钟头。"
暮色彻底沉入海面时,她们坐在院门口的石凳上剥蛤蜊。妈妈的指甲缝里沾着深褐色的汁液,却仍能把蛤蜊壳掰得干干净净。小满捧着盛满蛤蜊肉的白瓷碗,看月光在海面铺就银路,忽然说:"妈,我们明天去潜水吧。"
"潜水?"妈妈差点被蛤蜊呛到,"我才不去学什么憋气。"
"就浮潜嘛。"小满晃了晃她的手臂,"我想看看你说的'海蝴蝶',还想看看珊瑚是不是真的像你织的毛线团。"
妈妈低头继续剥蛤蜊,嘴角却悄悄翘起来:"明天让阿强借他的潜水镜,那小子总说他老婆戴粉色泳帽好看......"
深夜,小满躺在民宿的榻榻米上,听着隔壁房间妈妈均匀的呼吸声。月光透过纸门流淌进来,在地板上积成一片银湖。她摸出晶体放在枕边,幽蓝的光纹在天花板上勾勒出浪的形状。
手机屏幕突然亮起,是闺蜜发来的消息:"循环破解成功了?"
她盯着对话框犹豫片刻,打下:"或许根本没有循环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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