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建军眼睛一亮,刻刀在青石上飞快游走,雕出群老街坊,有的端着碗,有的扛着工具,有的牵着小孩,围着老槐树站成圈,像道打不破的墙。
傍晚时,夕阳把巷子染成金红色,穿西装的人又来了,这次没开车,就站在联展门板前,看着那些老物件,看着墙上的签名,看着雕了一半的青石。
李叔递给他袋炒花生:“尝尝?当年码头拆迁,就靠这花生,大伙蹲在工地上聊了三天三夜,最后保住了仓库。”
那人捏着花生,壳子在手里转了转,突然说:“明天我带规划科的来,看看能不能……改改图纸。”
没人说话,可院里的空气突然松了,像憋了好久的雨,终于要落下来。王建军的刻刀在“拆”字旁边,又添了只手,正往桃花上浇水,水珠滴在石头上,像刚落的雨。
林凡知道,这事儿还没完。但他看着院里忙忙碌碌的人影,看着墙上越签越多的名字,突然觉得,就算真拆了又咋样?这些人,这些故事,这些刻在石头上的念想,早把根扎在心里了,谁都拔不走。
夜里,他躺在院里的竹椅上,听着老槐树的叶子沙沙响,像在说悄悄话。
王建军雕的青石在月光下泛着光,那朵藏在老虎肚子里的桃花,亮得像颗星。
夜里的风带着点槐花香,林凡翻了个身,竹椅吱呀响了一声。王建军还在青石旁忙活,刻刀敲石头的“笃笃”声,跟巷尾修鞋摊的锤子声应和着,倒像支特别的夜曲。
“歇了吧,明儿再弄。”林凡喊他。
王建军头也没抬:“这朵桃花得刻得再嫩点,像开春刚冒头的那样,他们才知道咱这巷子有多少新花样。”
林凡笑了,这小子看着粗,心细得很。他坐起来,看见晓梅把粉丝寄来的老照片一张张往墙上贴,有穿的确良衬衫的姑娘倚着老槐树笑,有扛着自行车过石板路的小伙,还有群孩子围着卖冰棍的木箱抢着掏钱。
“你看这张,”晓梅举着张泛黄的照片,“1998年的暴雨,咱巷子里的人搭着人墙排水,李叔那会儿还是小伙子,扛着沙袋跑在最前面。”
林凡凑过去,照片里的李叔浑身是泥,却笑得露出白牙,跟现在拄着拐杖骂人的模样重合在一起,突然鼻子有点酸。
这时,吴涛举着手机跑进来,屏幕亮得晃眼:“凡哥!火了!咱直播间被顶上热搜了!好多人说要来咱巷子当志愿者!”
王建军的刻刀顿了顿,抬头时,鼻尖沾着的石粉被风吹掉,眼睛亮得吓人:“真的?那咱是不是能保住老槐树了?”
“不止老槐树,”林凡看着手机上滚动的评论,“有人说要捐钱修咱这门板联展,还有建筑系的学生说要帮咱做‘原样修复’方案,说这巷子的砖缝里都藏着历史。”
正说着,巷口传来三轮车的“叮铃”声,是卖馄饨的张婶,车斗里的煤炉冒着白气。“给你们留了三碗,加蛋的。”她把碗往青石上放,“刚听巡逻的老王说,上面来电话了,说明天先不拆了,要组织专家来看看。”
“张婶,您咋知道的?”晓梅惊喜地问。
张婶擦着手笑:“我家那口子在街道办打更,消息准着呢。快吃,馄饨要凉了。”
林凡舀了勺汤,鲜得烫嘴。热气里,他看见王建军的刻刀在桃花旁边,又添了个小小的馄饨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