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不是嘛,”王建军头也不抬地刻着,“得刻片枯树叶,就缠在尾巴梢上,风一吹跟着晃,像在给蝴蝶伴舞。”他往风筝石雕的尾巴上刻了片叶子,边缘卷着,像被晒蔫的。
正说着,张大爷扛着个旧线轴来了,木头轴子磨得发亮,线还缠在上面,有的地方打了结。“这是当年跟你爹换的,”张大爷摸着线轴上的裂痕,“他说我这线轴转得顺,我嫌他那风筝飞得矮,俩人换着玩了半个月。”他指着风筝摊石雕,“得刻个线轴倒在地上,线散出来一截,是被孩子碰倒的,你爹总说‘散就散了,慢慢缠回去,急啥’。”
王建军赶紧在线轴石雕旁刻了截散线,像条小蛇似的蜷在地上,还刻了个小脚丫,正踩在线头上。“这是小宝的脚吧?昨儿他就在风筝摊前追线玩,差点把张大爷的线轴踢飞。”
“就是那小子,”张大爷乐了,“追着线跑,喊着‘抓长虫’,把你爹的风筝都笑飞了——哦对了,得刻个小孩仰着头,嘴里叼着根冰棍,冰棍纸飘到风筝翅膀上,你爹说‘这叫给蝴蝶戴花’。”
“中!”王建军往风筝摊前刻了个小不点,脖子仰得快断了,冰棍纸刻得皱巴巴的,正好粘在蝴蝶翅膀的破口上,“这下连调皮劲都刻进去了。”
刻到晌午,风筝摊渐渐有了模样:竹骨蝴蝶风筝歪在草垛上,断了的竹茬扎在外面,绢布翅膀缺了俩花瓣,红尾巴缠着枯树叶;旁边的线轴倒在地上,散线被小脚丫踩着;仰脖子的小孩石雕旁边,还刻了个蹲在地上缠线的人影,是林凡他爹的样子,背有点驼,手里的线缠得歪歪扭扭。
“得刻点风,”王建军抹了把汗,“风筝尾巴得刻得飘起来,线也得刻得绷紧点,像刚被风吹过,你爹总说‘风是风筝的魂,没风它就是堆竹片子’。”他用刻刀在石头上划了道弧线,像风的影子。
王婶端着刚蒸的菜团子过来,往石桌上一放:“快趁热吃,就着风吃才香。”她指着风筝摊后的老树,“得刻个鸟窝,在树杈上晃悠,你爹放完风筝总爱蹲在树下瞅鸟窝,说‘鸟儿比风筝自在,不用线牵着’。”
王建军往老树石雕的杈上刻了个鸟窝,歪歪扭扭的,像随时要掉下来,里面还刻了个鸟蛋,露了小半截。“这样,鸟儿就总在这儿陪着风筝了。”
下午,来花房的人都围着风筝摊转。有个中年人摸着蝴蝶风筝的竹骨,眼圈红了:“我爹当年也给我扎过这样的风筝,断了竹骨就用牙签绑上,说‘能飞就行’,现在他走了,我再也没放过风筝。”
有个姑娘指着小孩石雕笑:“这不是我小时候吗?总爱叼着冰棍看风筝,有回冰棍化了滴在脖子上,凉得直蹦,你爹还拿布给我擦,说‘丫头片子,慢点吃’。”
王建军蹲在旁边听着,往风筝摊的草垛里刻了块小手帕,蓝底白花的,是林凡他娘总带在身上的那块。“这样,擦脖子的帕子就总在这儿了。”
林凡摸着帕子石雕,突然笑了:“我娘那帕子,擦过汗,包过糖,还裹过我摔破的膝盖,啥用场都派上了。”他把那台黑收音机往风筝摊旁一放,“让它也听听风,我爹修机子时,总爱开着听戏,说‘有响儿,干活才带劲’。”
收音机“滋啦”响了两声,真冒出段戏文,咿咿呀呀的,像从老远飘来的。张大爷跟着哼起来,跑调跑得没边儿,倒把大伙都逗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