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阳落山时,风渐渐停了,风筝摊石雕的影子拉得老长,蝴蝶翅膀的破口对着夕阳,像在喝光里的蜜。林凡把那只破蝴蝶风筝挂在花房的梁上,线垂下来,正好搭在风筝摊石雕的线轴上。
“这样,它就永远在飞了。”他轻声说。
晓梅举着相机拍最后一张照片,梁上的风筝和石头上的风筝,影子叠在一块儿,像只完整的大蝴蝶,正往云里钻。
“明天刻啥?”王建军收拾着刻刀问。
林凡望着天边的晚霞,眼睛亮闪闪的:“刻个露天电影场吧,白布绷在两棵树中间,放映机‘嗡嗡’转,孩子们搬着小马扎占位置,大人揣着瓜子唠家常,银幕上的人打打杀杀,银幕下的狗追着影子跑。”
王建军刻露天电影场那天,特意找了块大白布,往两棵老槐树中间一拴,风一吹“哗啦啦”响,活像当年村里挂银幕的架势。他蹲在布底下瞅了半晌,连布角被钉子扯出的小窟窿都记在了心里。
“凡哥,你看这银幕布,得刻道褶子。”他举着凿子在青石上划,石粉迷了眼,“昨儿我问李大爷,他说当年挂银幕总爱往左边歪,中间就堆出这么道褶,演《地道战》的时候,鬼子的枪杆到这儿就弯了,逗得孩子们直喊‘枪断了’。”
林凡正给放映机石雕拧螺丝——那机子是他从废品站淘的旧零件拼的,铁壳锈得掉渣,镜头盖还缺了个角。“再刻点树影,”他指着白布上晃动的光斑,“老槐树的叶子挡着光,银幕上总飘着黑点点,李大爷说‘这是树在看电影,比人还认真’。”
晓梅举着相机拍王建军量尺寸的样子,他伸直胳膊比划银幕的高度,后颈窝全是汗,蓝布衫贴在背上。“你这较真劲,跟当年管放映的赵师傅一个样。”她笑着喊,“赵师傅总说‘差一分都不行,银幕歪了,英雄就成歪脖子了’!”
“可不是嘛,”王建军应着,手里的刻刀没停,“得刻个踩凳子的小孩,就站在银幕左边,后脑勺顶着个西瓜皮——我小时候总干这事,被赵师傅揪着耳朵往下拽,嘴里还喊‘别挡着后面的人’。”他往银幕石雕旁刻了个小不点,凳子腿刻得晃晃悠悠,像随时要塌。
正说着,李大爷拎着个小马扎来了,马扎腿用铁丝绑了三圈,是当年看电影的老物件。“给你说个细节,”他往马扎上一坐,吱呀乱响,“银幕底下得刻摊瓜子皮,是张寡妇嗑的,她总爱坐第一排,嗑得比电影里的枪响还响,赵师傅骂了三回都没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