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秋蹲在樟木箱前,指甲缝里嵌着三十年的檀木香气。
母亲临终前说&0t;最贵重的东西在五斗柜最下层&0t;,她翻出泛黄的毛线袜、缺角的识字课本,还有那本夹着槐花标本的相册——却独独少了那台海鸥牌相机。
铜制的快门按钮曾在她掌心压出浅痕,镜头盖的绳结是母亲用红毛线编的,这些细节在记忆里愈清晰,像被岁月反复擦拭的铜器。
那是1987年的秋天,母亲穿着月白的确良衬衫,蹲在小学操场边给她拍照。
阳光穿过香樟树的间隙,在取景框里碎成跳动的金箔,母亲说:&0t;秋秋别动,让光落在睫毛上。
&0t;相机的&0t;咔嚓&0t;声混着蝉鸣,成了她整个童年最清晰的背景音。
后来相机总跟着母亲出诊,帆布包里装着听诊器和胶卷,给山区的孩子拍照时,镜头盖绳穗会扫过他们皴裂的小脸。
箱子底的棉布里掉出张泛黄的收据,1992年6月15日,市二医院保卫科签收了&0t;被盗物资&0t;。
林晚秋忽然想起那个梅雨天,母亲冒雨出诊回来,帆布包的搭扣被利刃划开,相机连同未冲洗的胶卷一起消失。
她蹲在厨房门口,看母亲对着水龙头冲洗包带,血水混着雨水在瓷砖上蜿蜒,母亲说:&0t;胶卷里有个小姑娘,等着看自己戴红领巾的样子呢。
&0t;
旧物市场在城郊的铁皮棚里,霉味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。
林晚秋拨开层层叠叠的搪瓷盆,忽然看见橱窗角落闪着点金属光泽——红毛线编的镜头盖绳,末端还留着母亲常说的&0t;平安结&0t;穗子。
老板娘正在给搪瓷杯描金边,抬头时金粉簌簌落在睫毛上:&0t;那台老相机啊,前阵子收废品的从纸箱里翻出来的,皮套子都烂了。
&0t;
相机握在手里比记忆中轻,皮革蒙皮裂成龟甲纹,取景器里结着蛛网般的霉斑。
林晚秋摸到机身底部的刻字,是父亲用手术刀刻的&0t;陈兰心1965&0t;,那年母亲刚从卫校毕业,父亲把三个月的工资换成这份礼物。
转动调焦环时,齿轮间的卡顿让她眼眶热,这是母亲拍过她第一次换牙、第一次系红领巾、第一次穿高跟鞋的相机,是装着胶卷就能把时光酿成琥珀的魔法盒。
&0t;老板娘,&0t;她声音颤,&0t;这相机卖吗?&0t;对方伸出涂着玫红指甲油的手:&0t;老物件不讲价,三百。
&0t;塑料钞票夹的响声里,林晚秋摸出钱包,夹层里还留着二十年前的照片——十九岁的自己站在大学门口,母亲举着租来的傻瓜相机,镜头后的笑容比阳光还亮。
那时她觉得海鸥相机老土,总嫌母亲拍照前要调整光圈的模样像在搞科研。
修复相机的师傅在巷尾开钟表铺,工作台像被时光遗忘的岛屿,零件罐里躺着民国的怀表齿轮、八十年代的机械表芯。
老人接过相机时,老花镜滑到鼻尖:&0t;姑娘,这型号我修过三台,最后一台还是在县医院的仓库里。
&0t;他用镊子夹起镜头,对着光呵气:&0t;你看这镀膜,当年上海第三光学仪器厂的手艺,现在的数码相机拍不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