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一条缝,还是当年的模样。
“你小子,总算舍得回来了,”
他捶了我一下,力道还是和当年抢我冰棍时一样,“走,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他带我去了河边的老码头,当年我们常在这里游泳,码头的石阶被河水磨得光滑,青苔长得比以前更盛了。
水面上漂着几只旧木船,船舷上的红漆剥落,露出底下白的木头。
“还记得吗?”
李胖子蹲下来,捡起一块瓦片,弯腰抛出个漂亮的水漂,瓦片在水面上跳了七八下才沉下去,“高三那年考完最后一门,我们在这里喝啤酒,你说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,我说想留在这儿开个小卖部,卖你最爱吃的橘子汽水。”
我接过他递来的啤酒,铝罐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传到心里。
河风吹过来,带着水汽和泥土的腥气,和当年一样。
远处的夕阳正慢慢沉入河面,把天空染成橘红色,像一幅被水彩浸透的画。
我忽然想起小时候,奶奶告诉我,夕阳是天上的神仙在烧柴火,火烧得旺了,云彩就变红了。
那时候我信以为真,每天傍晚都盯着天空看,想找到神仙的影子。
“你知道吗,”
李胖子看着水面,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,“我后来真开了个小卖部,就在老街拐角,卖了几年橘子汽水,后来拆迁了,就盘了个市。”
他顿了顿,转过头看我,眼镜片反射着夕阳的光,“有时候半夜盘点货物,看着货架上整整齐齐的饮料,忽然就想起咱们小时候,偷喝你爸藏的葡萄酒,两个人醉得在巷子里唱跑调的歌,被你妈拿着扫帚追了三条街。”
我们坐在码头上,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,河面上亮起星星点点的渔火,像散落的星辰。
远处老街的灯光次第亮起,暖黄色的光晕晕染在夜空里。
我想起这些年在大城市里奔波,挤过早晚高峰的地铁,加过无数个深夜的班,见过凌晨三点的写字楼,也尝过异乡餐馆里模仿家乡味道的菜肴,却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,像拼图少了最关键的那一片。
“其实啊,”
我拧开啤酒瓶盖,气泡滋滋地冒出来,“走了这么多路,见过这么多人,有时候觉得自己老了,心也硬了,可一回到这儿,看见张大爷的修鞋摊,王师傅的理店,还有我妈炖的排骨,就忽然觉得,好像自己从来没离开过。”
我捡起一块石头,扔进河里,水花溅起又落下,涟漪一圈圈扩散开,“你说是不是挺奇怪的,在外面拼了命想证明自己长大了,可回来才现,心里头那个穿着校服、书包带总往下滑的傻小子,一直都在。”
李胖子没说话,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,力道还是和刚才一样。
河风吹乱了我们的头,我忽然想起那年夏天,我们在老槐树下分吃一根冰棍,冰棍水流到手腕上,黏糊糊的,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们脸上,斑驳陆离,像一幅永远不会褪色的画。
那时候我们以为未来很远,远到看不见边际,可现在回头看看,那些以为早已被岁月磨平的棱角,那些以为早就被现实浇灭的热血,其实一直藏在心底某个角落,只要回到这片熟悉的土地,闻到熟悉的味道,就会像春天的种子一样,悄悄了芽。
回家的路上,月亮已